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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编导的魔幻世界/作者:晨雾』
『状态:已完结』
『内容简介:
如果你看穿现实，那么一定要进入电视台，因为这里是天堂。
　　如果你满怀理想，那么一定要远离电视台，因为这里是地狱。
　　为了实现“做中国最有深度记者”的理想，齐小米义无反顾地从报社辞职，进入了zntv，从风光无限的首席记者沦为令人鄙夷的菜鸟编导，从收入稳定、吃穿讲究的精致小资沦为生活毫无保障、捉襟见肘的“电视民工”。
　　但无论是冷嘲热讽还是明枪暗箭都无法阻挡小米追逐理想的热情。勤奋倔强的她一路过关斩将，从对电视一无所知的门外汉成为首屈一指的独立编导，从备受冷落的“隐形人”成为众人争抢的“香饽饽”。
　　然而，四面埋伏着小人和流氓的zntv绝非理想主义者的容身之地。谣言、阴谋、欠薪、裁员、性骚扰、潜规则……如影随形，防不胜防。独善其身还是随波逐流？以卵击石还是沆瀣一气？小米面临着艰难的选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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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编导的魔幻世界》：作品相关
　　内容还在处理中,请稍后重内容简介
　　：
　　如果你看穿现实，那么一定要进入电视台，因为这里是天堂。
　　如果你满怀理想，那么一定要远离电视台，#小说因为这里是地狱。
　　为了实现“做中国最有深度记者”的理想，齐小米义无反顾地从报社辞职，进入了ZNTV，从风光无限的首席记者沦为令人鄙夷的菜鸟编导，从收入稳定、吃穿讲究的精致小资沦为生活毫无保障、捉襟见肘的“电视民工”。
　　但无论是冷嘲热讽还是明枪暗箭都无法阻挡小米追逐理想的热情。勤奋倔强的她一路过关斩将，从对电视一无所知的门外汉成为首屈一指的独立编导，从备受冷落的“隐形人”成为众人争抢的“香饽饽”。
　　然而，四面埋伏着小人和流氓的ZNTV绝非理想主义者的容身之地。谣言、阴谋、欠薪、裁员、性骚扰、潜规则……如影随形，防不胜防。独善其身还是随波逐流？以卵击石还是沆瀣一气？小米面临着艰难的选择……
作者简介
　　：
　　晨雾，一个拥有“拍出最好纪录片”梦想的独立电影人。喜欢阅读、美食、行走，乐于冒险，痴#小说迷电影，笃信梦想的力量，坚持用微小的力量去影响他人。
编辑推荐
　　：
　　电视台是一座围城：外面#小说的人想冲进去，里面的人想逃出来！
　　电视台用人机制大揭秘
　　台聘、企聘、编聘三六九等，界限分明。
　　电视人生存状态全记录
　　起得比鸡早，吃得比狗差，睡得比牛晚，瘦得没猪样。
　　电视节目制作独家攻略
　　死缠烂打，体贴入微，像恋爱一样去拍摄对方。
　　电视菜鸟职场生存秘笈
　　怀才如怀孕，总会见天日，成为上司眼里最有利用价值的棋子。
　　这是一部带有浓郁自传体色彩的小说，它以生动、亲切、犀利的口吻讲述了ZNTV女编导齐小米身处的“魔幻世界”，可谓电视台版的“步步惊心”。
　　满怀热情与理想的女孩齐小米，名校毕业后顺利被一家知名报纸录用，两年后便成了令人艳羡的首席记者。但为了实现“做中国最有深度记者”的梦想，小米义无反顾地从报社辞职，进入了ZNTV，从吃穿用度处处讲究的精致小资变成了毫无任何社会保障的“电视民工”。
　　虽然高压的工作、低廉的收入、上司的压榨、同事的排挤都让小米苦不堪言，但怀抱理想、聪明好学的她一路过关斩将，屡创佳绩，逐渐从一个菜鸟助理成长为优秀的纪录片编导。
　　然而，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ZNTV四面埋伏着小人和流氓，埋头苦干、不问是非的小米先是被诬陷为“小三”，继而差点被潜规则，结果又与成千上万的电视黑工一起惨遭抛弃……一心一意追逐梦想的小米将何去何从呢？
三年一觉编导梦（1）
　　三年一觉编导梦
　　郑小刷
　　所谓隔行如隔山，在不曾阅读《女编导的魔幻世界》之前，真的想象不到看起来光鲜亮丽的电视台栏目编导工作，尤其还是久负盛名的电视台，居然内里隐藏那么多的勾心斗角、龌龊交易、生存艰难，让人读罢，兀自唏嘘不已。
　　女主人公齐小米在ZNTV的三年，仿佛跌宕起伏的一场梦，她充满戏剧性的个人遭遇及心路历程，无情揭开了电视台工作华丽的面纱，血肉模糊的事实不仅可以给许多向往电视台工作的年轻人上生动一课，更能满足圈外人对电视台栏目运作的好奇心，可谓电视台内幕大起底，说是电视台#小说栏目编导速成教科书也不为过。
　　一书读完，只觉心酸不已，大概和自己身处广告行业，对于所谓“艺术创造”工作蕴含的无限艰辛感同身受，想到职场苦苦打拼，不禁心有戚戚焉。但又被齐小米的执著及坚持打动，尽管她曾经感叹“理想就意味着放弃一切”，也曾经无人处痛哭，像每一个孤身打拼的女孩一样曾在某一刻被不可抵挡的脆弱击中。全书字里行间透出“编导不易为”的同时，更是灌满鸡血，如“我们都是在重复，但有的人能在重复中发现不同，找到快乐与希望。”“感谢伤害了你的人，因为他磨炼了你的心志。”这样的话，亲切真实，又醍醐灌顶，让人相信梦想可贵，不论境遇多么不堪，挺住有时就意味着一切。
　　久负盛名，掌控许多媒体资源、拥有极大话语权的ZNTV，多少社会名流趋之若鹜的《精英》访谈栏目，春风得意的电视制片人，让人眼红不已的高薪酬，带来成就感满满的节目制作过程，一切听起来都那么美好。无怪乎原本抱着要成为深度记者，但却不得已沦为公关软文炒作高手、已经在某报社混出一点名堂业已习惯衣食住行动辄名牌的齐小米满腔热血，毅然决定放弃报社高薪，投入这个她原本以为可以大施拳脚的行业。
　　只是，生活永远经不起想象。正如深度记者梦碎报社，曾经如鱼得水平步青云的小米同学在ZNTV的境遇更是步步惊心，处处碰壁受气。“在《精英》栏目里，只存在两种人——可利用的和不可利用的。”一句就不难看出，该栏目的尔虞我诈现象多么严重。上司无良脾气暴躁还格外抠门，工作环境内斗严重，上司压榨更糟同僚排挤，工作任务繁重之极，报酬少之又少，和先前工作比起来，云泥之别。但一心想干自己想干的事，想在电视制作领域出人头地的齐小米坚持了下来，即使三年过后因为金融危机，她不得不被裁员，但她已经成为可以独当一面的资深栏目编导，不论是另谋高就或者成为更加弹性、创作空间更大的自由编导，都让人不难预见她的未来。所以，《女编导的魔幻世界》也可以当成励志书来读，只是少了那些令人生厌的“励志腔”而已。
三年一觉编导梦（2）
　　当然，除了堪称电视编导励志偶像的齐小米同学之外，作者对所有出场人物的刻画都相当到位，惟妙惟肖。女老板的专横跋扈、上司的暴躁、同僚的心机重重，大部分人均翻脸如翻书，有否利用价值的态度天差地别，从这个角度来看，对于未尝走上社会的年轻人，该书的指导意义再明显不过。既要满怀理想，又要做好遭遇种种不公的准备。长大成人，显然不只是摘下大学校徽那般简单。自然，社会这个大熔炉也并非那般可怕，即使是在人际关系如此复杂、内斗如此剧烈的ZNTV，齐小米还是收获了一些些真诚的友情，那些来自同为最底层的编导同事，给了她一些真诚建议，就足够她受用已久。
　　“女性记者编导真不少，身材美丽又乖巧，再过两年你看看，大嫂。”“我是世界上最荣耀的人！因为我是ZNTV的编导！我是全中国最卑贱的人！其实我是一个电视民工！”之类的无奈自嘲，则让人会心一笑，就是同为受压迫最严#小说重的底层同事最容易在夜以继日的艰辛工作中培养出纯洁的革命友谊，即使那友谊也许在利益面前会顷刻现行，灰飞烟灭，但也弥足珍贵，在某一刻足以温暖人心。
　　更加值得一提的是，作者应该深谙电视栏目编导职业，书中不时灵光闪现，金句频频，而对于有志于进军电视栏目编导领域的年轻人，不无实际指导意义。如“工作不管多么复杂繁琐，只要懂得拆分、化整为零，就能真正驾驭自如。”、“核心故事是个终极问题，抓住核心故事是成功的关键。编导永远都在取舍。”这样的话，实在有资格充当编导工作秘笈，对其他行业也有借鉴意义。
　　想要依靠自己在社会立足乃至出人头地，甚至有时仅是为了糊口而已，都必定如齐小米般处处艰辛，但风雨过后有彩虹，即使今天阴霾层层，太阳明天照常升起，在人心浮躁、世事沉浮的今天，年轻的朋友们，还是要向齐小米一样，越挫越勇，因为，无论现实多么严酷无情，理想主义永放光芒，是照亮每一个人穿越黑暗的最亮以及最暖的光。
理想的光芒照亮远方（1）
　　理想的光芒照亮远方
　　首都夜归人
　　近日，长达半年的项目终于做完了，准备给自己放个小假，去南方海边呆两天，歇口气。在飞机上，我一口气读完了朋友推荐的小说《女编导的魔幻世界》，大呼叫好的同时，心里也掀起波澜无数：惊奇、愤怒、怜惜、感动……更多的还是敬佩。
　　小说女主角齐小米是一个充满理想的人。大学毕业后，小米立志成为“中国最有深度的记者”，如愿进入大报社后，很快便成为软文高手、风光无限。但当理想渐行渐远之时，她绝然离开，投入了ZNTV——全国最牛的电视台，从最底层的编导助理做起，只为实现心中的纪录片梦想。
　　现实却总是不能尽如人意。实现理想的过程是如此艰难，充满了高压、欺骗、压榨、痛苦……恐怕也是齐小米意料之外的。难能可贵的是，即便遇到诸多艰难，常常陷入困境，她也从不抱怨，总是见山开山、遇水劈水，坚持不懈地往前走。当制片人要求从未摸过对编机的小米三天之内就编出一个片子来，当时我真是替她捏了把汗，不知道她该怎么办。心怀恶意的同事偏偏不让小米用机器，她就自己动脑筋想办法，自创了“纸上编辑”的方法，反而大大提到了效率。为了力求完美，她还自掏腰包找人配音、配音乐。功夫不负有心人，她的作品赢得了大家的认同。读到#小说这里，我心里不禁为小米叫好。
　　看到小米一路走来的身影，再读到“世界可以夺走我的一切，但只要拥有梦想，我就永远不怕失去。”“虽然历经无数痛苦、彷徨、挣扎，但能够坚持走下去的动力就是内心深处的梦想与信念。”这样的话时，很难不被这个女孩不屈不饶的信念打动，也很难不为她笃信梦想的力量打动。
　　曾几何时，我们年少轻狂，认为世界就是我们的；曾几何时，我们意气风发，认为自己一定会实现心中的理想；曾几何时，我们心底透明，认为万物平等……然而，时间是一把无情的刀。它将我们的人生刻上了现实的痕迹，带去了我们的青春，也带走了我们的热情、锐利、积极……剩下的只有对现实的妥协、对平庸的接受。当年的理想早已不在！
理想的光芒照亮远方（2）
　　十几年前，我从电影导演专业毕业后，也充满了自信与热情，也曾发誓一定要做戈达尔、黑泽明那样的电影大师。但在吃了几个月泡面、写了几个剧本却找不到投资后，我开始犹豫退缩。我记得当时手里只剩下几百元钱，一想到下个月房租都可能成问题，又不能开口问父母要钱，只好无奈地进了一家公司做销售。就这样，我放弃了自己的誓言，在现实中一路狂奔，离自己的理想越来越远，直到几乎忘记自己曾有过那样的理想。偶尔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也会幻想：当时如果坚持下去，说不定剧本已经拍成了电影了吧。每每看到或听到从前的同学拍电影的消息，我的心里也会掀起阵阵波澜：为什么自己当初没有坚持到底呢？
　　是现实太残酷吗？是理想太遥远吗？其实也不一定。关键是你能否为自己的理想坚定而持久地付出。就如小说里的齐小米，压力重重毫无畏惧、冷言冷语也毫不介意、陷入困境依然坚强，伤痕累累依然相信未来……这一切都来源于她对理想的执着。小米也让我想起许多为理想奋斗不息的人。知名导演李安，为了理想心甘情愿做“家庭主夫”，六年磨一剑，终于等来了一部又一部属于自己的电影，“华语电影大师”的名号可谓实至名归。著名企业家史玉柱，巨人集团欠下巨债后，他并未就此沉沦，而是从最底层做起，最终梅开二度，再次成就了自己的商业帝国……我想，凡是获得成功的人，一#小说定是理想指引着他（她）们走向远方、到达彼岸。
　　很多人说，理想主义早就过时了。但小说却告诉我：理想永远不会过时，过时的只是你不再相信梦想的心。它让我知道，在物欲横流的现实世界里，依然有人在坚守理想、有人在用行动证明理想的价值。如果当初的理想消失，并不是因为现实有多残酷，而只是因为你不够热爱。如果你能坚持下去，就一定能看见曙光。我想，只要心里还有梦，什么时候都不晚。也许有一天，我也能拍出一部自己导演的电影。
　　理想是人生一道温暖的光芒，能够照亮心底的黑暗、指引你走向远方！感谢作者晨雾，让深深浸淫于现实中的我再次感受到久违的理想的价值与力量！
目录
　　引子
　　1.做中国最有深度的记者
　　2.两年成为报社首席记者
　　3.一个电话就进入电视台
　　4.栏目由制片人分治天下
　　5.理想就意味着放弃一切
　　6.电视台分成三六九等人
　　7.冷静大胆才能绝地逢生
　　8.在家办公是没地方可去
　　9.死缠烂打是突破的法宝
　　10.挨骂是菜鸟的必修课程
　　11.出门拍摄就是个体力活
　　12.采访居然是让人背台词
　　13.考虑比领导还细致周全
　　14.隐形状态是自我考验时
　　15.高压工作反而激发能力
　　16.不要轻易卷入权利斗争
　　17.怀才如怀孕总会见天日
　　18.电视台正变成一个衙门
　　19.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20.自尊是坚持理想的底线
　　21.谁在任#小说意践踏你的自尊
　　22.成为最有利用价值的人
　　23.狐假虎威牛气冲天出差
　　24.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软
　　25.像恋爱一样去拍摄对方
　　26.出差就意味着隐性收入
　　27.纪录片梦想是一道魔咒
　　28.蓬头垢面日夜不离机房
　　29.电视台把人变得不正常
　　30.老百姓听懂才是好稿子
　　31.最认真的人会死得最早
　　32.审片是编导必经的炼狱
　　33.做流水线上的一个工人
　　34.奇特的办公室男女关系
　　35.谁是最猖狂的盗版大户
　　36.四面埋伏着小人和流氓
　　37.就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38.一块随时被扔掉的抹布
　　39.千方百计找发票到崩溃
　　40.没有任何归属感的地方
　　41.像农民工一样讨薪过年
　　42.光环满足了谁的虚荣心
　　43.创作中找寻快乐与希望
　　44.潜规则与权利相依相伴
　　45.第一次走进电视台大门
　　46.全世界最神奇的电视台
　　47.创作的黄金时代降临了
　　48.收视率绝对是万恶之源
　　49.是谁制造了纸馅的包子
　　50.电视台无情闪电大裁员
　　51.以卵击石与电视台叫板
　　52.齐心协力踏上维权之路
　　53.电视台黑名单榜上有名
　　尾声
人物表
　　《精英》办公组
　　赵思平女45岁制片人
　　吴鸿男36岁自拍组主编
　　陈剑男45岁译制组主编
　　王轲女45岁制片人助理
　　方绮女42岁吴鸿助理
　　曹会计女38岁会计
　　#小说
　　李芳女25岁财务助理
　　老铁男45岁办公室主任
　　张雅莉女40岁办公室人员
　　《精英》编导组
　　齐小米女24岁自拍组编导
　　卢建国男40岁自拍组编导
　　黄飞男25岁自拍组编导
　　范云云女21岁自拍组助理
　　老韩男52岁自拍组编导
　　老颓男50岁自拍组编导
　　刘美女35岁自拍组编导
　　哈克男40岁自拍组编导
　　任长女33岁自拍组编导
　　玖玖女33岁自拍组编导
　　刘颖女32岁自拍组编导
　　许江平女31岁译制组编导
　　王昊男40岁自拍组编导
　　《精英》摄像组
　　江可男36岁摄像组组长
　　何家平男41岁摄像
　　李昆男43岁摄像
　　小崔男26岁摄像
　　小马男25岁摄像
　　《精英》技术组
　　高悦女37岁技术组组长
　　大伟男30岁技术
　　周红女29岁技术
　　其他人物
　　梁主任男45岁报社主任
　　隗主任男52岁文化中心主任
　　郭主任男59岁文化中心主任
　　王晓丽女19岁卢建国女友
　　小米父亲男62岁退休干部
　　小米母亲女58岁退休干部
　　涛男27岁小米男友
　　老杨男25岁小米同学
引子
　　2008年，一场金融危机席卷全球。许多大公司倒闭，一些幸免的公司也纷纷裁员。
　　而在危机发生的一年前，有一场影响深远的裁员却是悄悄进行的——其涉及人数之多、单位名气之大，令人瞠目。
　　2007年7月，社会上传言，拥有万人的著名电视媒体ZNTV将要大面积裁员，并且人数将高达三分之一。消息愈传愈烈：有人说ZNTV由于盖了豪华新楼而出现亏空，所以要精简开支；有人称ZNTV为了规避2008年即将出炉的《劳动法》而裁员……一时间，社会哗然，人心惶惶，各种版本的说法于坊间流传。
　　不久，ZNTV人事部负责人接受某大型周刊专访，证实了ZNTV清退临时工作人员约1800人的消息，并称这与2008年的《劳动法》无关，只是电视台人员的内部调整。
　　齐小米是ZNTV《精英》栏目的编导。栏目创办伊始，她便加入其中，从助理编导做起，工作了三年，此时已是栏目的编#小说导主力。这次大裁员，她也未能幸免。
　　齐小米的故事，不仅可以给许多向往进入电视台的人一些启示，满足了圈外人对电视栏目运作的好奇心，同时也揭开了裁员风波的真正谜底。
《女编导的魔幻世界》：第一部分
　　内容还在处理中,请稍后重1.做中国最有深度的记者（1）
　　1.做中国最有深度的记者
　　齐小米，北京某名校经济管理系本科毕业，22岁，南方女孩，娇小玲珑、活泼开朗。小米给自己定下的职业目标是：进入大型媒体，做中国最有深度的记者。
　　在熬过数个无眠的夜晚，经过三次笔试、两次面试后，小米从100多个竞争者中脱颖而出，成功进入一家当时号称发行量50万份的经济类党报，如愿做了一名记者。
　　刚进入报社的小米意气风发，准备大干一场。
　　小米的工作是上网把新华社的经济类消息搜集起来，分类整理出来给编辑；然后上一些大型企业的内部网站，把最新消息整理出来给有采访任务的记者。
　　每天，办公室里几乎就只有小米一个人。记者们很少出现，也就在开会和发工资时能见着个人影。
　　小米每天仔细地在网上搜寻着，心里却无比渴望亲历现场，自己采访写稿。
　　一个月过去了，一切毫无变化。小米的心痒得发毛，她决定行动。
　　某天早上一上班，小米就敲开了编辑部主任办公室的门。主任姓梁，是一位50多岁的矮个儿广东人，圆脸，小眼睛，消瘦。主任喜欢喝茶，除了吃饭和上厕所，几乎一天到晚都窝在自己的座位里喝茶。小米向梁主任说明了来意。梁主任品了一口刚泡好的龙井，慢悠悠地说：“年青人有进取心好。这段时间我观察你工作挺认真。这样，明天我和邦伟药业北京办事处的主任约了采访，你今天看看他们的资料，准备一下吧。”小米激动地连连向主任道谢。
　　小米立刻上网查资料，准备采访提纲，午饭也无心吃。小米把采访提纲改了又改、看了又看，终于熬到快下班，才恭恭敬敬地给梁主任递上去。正在喝茶的梁主#小说任一边埋头看报纸，一边和副主任聊自己儿子高考的事。小米双手捧着采访提纲等了快半小时，手都酸了，他们总算聊完了。梁主任抬头瞟了小米一眼，没有接她的那页纸，只是点点头，意思是放在桌上，然后就接着和副主任聊儿子。小米只好告辞，临出门时听见梁主任嘱咐了一句：“明天穿得漂亮点啊。”
1.做中国最有深度的记者（2）
　　当晚#小说，小米一夜没睡好，好不容易盼到了天亮。她在衣柜里翻来翻去，决定穿新买的一身粉红色套裙，显得成熟和职业一些。然后又拿出几本专业采访书，看了看重点，做了些笔记。
　　准备妥当，小米坐公车去目的地。一下车，小米正好看见梁主任从他的富康车里钻出来。他穿着一套稍显大但笔挺的西服，腋下夹了一个黑色公文包，正用手机打着电话。小米差点笑出声来，这哪里像记者去采访，简直是农民企业家谈生意嘛。梁主任见小米满脸喜色，也露了个笑脸。
　　两个人走进一栋五星级的写字楼。邦伟药业北京办事处租下了整整半层楼，据说是专门用来和外商谈生意的。小米不由感慨这个公司的气派。梁主任带着小米进了一间最靠里的房间，里面坐着一位40岁左右的男人，正用极重的四川口音接着电话。他一看见小米他们，立刻招手，梁主任和小米并排坐在对面的沙发上。小米听到那人在电话里说，这次活动费怎么也要500万，把全国最有影响力的媒体都请来，等等。小米心生无聊，只好打量挂满墙的一些国家领导人视察工厂的照片；而梁主任则一直用热切的眼神望着那个打电话的人，并听得频频点头。
　　说了快半小时，那人才停下。梁主任向小米介绍，对方是邦伟药业北京办事处的周主任。
　　寒暄之后，这位周主任又开始长篇大论起来，梁主任仰着头，又是一阵频频点头。小米直纳闷：这梁主任是怎么啦，平时说话头都不抬呢。
　　好不容易等周主任停顿下来，梁主任这才接住话茬，大谈邦伟药业即将策划的活动是多么棒，媒体又将如何造势，这将又是怎样一个盛大的宣传，等等。小米听得云里雾里，心里直着急，眼看一个多小时过去了，采访的事连边都没靠上。
　　末了，梁主任又是一脸热切，用一种小米看来甚至有些谄媚的语气问：“这次对我们报社，您有什么需要？”
　　周主任从一叠信封里拿出两个，分别递给两人说：“这次我们公司出了新产品，宣传力度希望大一些，你们就做个整版吧。你回去再把价格说说，打个八折吧。”
　　梁主任脸上堆满了笑，说道：“那行那行。”然后连忙起身告辞。
　　小米更加着急了，忍不住轻轻地说了一句：“那采访呢？”
　　周主任含笑看了一眼小米手中的信封说：“稿子在信封里呢。”
1.做中国最有深度的记者（3）
　　小米正想看看，梁主任赶紧示意她出去再看，然后点头哈腰地和周主任告别。
　　一坐上自己的富康车，梁主任又恢复了平时严肃的模样。他对小米说：“你今天回到办公室先把稿子好好捋捋，适当加一点料，把读者煽动起来。”
　　小米心想：我一句话都没问到，能写什么呀。
　　主任感觉到了小米的疑惑，又说：“你照着稿子的感觉写就行，这可是整版文章呢，明天给我。”
　　回到办公室，小米打开信封，抽出一沓折好的纸。打开一看，她很惊奇，居然有五张百元大钞；再一看纸上的内容，更加惊奇，大标题是《女性的福音——洗了都说好》。文章的内容更是吓了小米一跳，什么某女下身奇痒多年，用了这种产品几天就舒服了；什么一上市就引起疯抢，等等。这哪是什么文章啊，根本就是电线#小说杆上的广告啊，哪能上国家级的党报啊？还有，在信封里装钱，这不是行贿吗？”
　　小米越想越想不通，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办公室里也没有一个同事，奇怪他们一天到晚在外面干什么，又不敢去问主任。小米好不容易熬到下班，回到家给原来学校的师姐打了个电话，对方也在一家大型报社做记者。师姐一听咯咯直笑，笑完了对小米说：“傻妹妹，什么‘记者是社会的良知’，早过时了。这是行业公开的秘密啊，现在有几个记者会认真写稿啊？都在写软文啊，来钱快啊！谁指着那几千块的工资过日子，都是顶着采访的名头去和企业谈软性广告，然后拿提成啊！给你500块红包就把你吓成这样，你那主任谈了个整版，提成少说也有一万吧！现在报社都是自负盈亏，每个编辑部都比着搞创收，任务重着呢！不过，我看你挺适合这工作，人长得乖巧、又会说、文采又好，是搞创收的一把好手啊！你那主任难怪会找你写，他哪会写女人洗液的文章啊？哈哈哈！”
　　听完师姐的一番话，小米感到头皮阵阵发麻。放下电话，她顿时明白自己陷入了两难境地：要么随大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这会离自己的理想越来越远；要么再找工作。但听师姐那么说，好像行业里都在这样搞啊。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小米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想到自己对自己立下的誓言，心里开始动摇：这工作肯定要换了，但每个月要交房租吃饭，马上辞职也不行。想了一夜，小米决定一边在报社混着，一边找工作。
2.两年成为报社首席记者（1）
　　2.两年成为报社首席记者
　　小米又开始新一轮的面试。
　　刚开始，面试单位总是问小米：“为什么不想干了？这可是一家有名的报纸啊！”
　　当听说小米不愿意搞创收时，他们要么大谈现在报社经营的困难和创收的无奈，要么对小米的想法嗤之以鼻。后来再有面试时，小米干脆直接询问记者是否有创收的任务，大部分报社和杂志的回答都是肯定的。递了无数的简历，参加了无数的面试，眼看自己就要成为传说里的“面霸”，但换工作的事还是毫无进展。
　　小米虽然工作找得并不顺利，但在报社里却干得出奇好，师姐的说法果然被证实了。
　　跟着梁主任出去了几次后，小米开始自己出去。她很快就琢磨出了要领：全国有名的品牌一般都有自己的公关公司，已经有了一套成熟的宣传策略，合作媒体基本捆绑在一起，很难再进入；而毫无名气的企业一般又难以承受报社的价格；反而一些省市级的品牌，已经不满足做当地“名优”，急于开拓北京市场，就会考虑在全国发行的报纸上投放广告。小米所在的报社又是经济类党报，写软文可信度较高。
　　关于谈事，小米也总结了一点：自己尽量少开口，听企业负责人讲当年怎么白手起家，吹嘘自己的产品，同时装出一脸崇拜对方的表情，在对方停顿喝水的间隙猛夸几句。自己千万不要主动说写软文，这样就失去了谈判的主动权，一般对方会憋不住主动询问。
　　一个月下来，小米谈了一个整版、三个四分之一版，还有两个中缝，一个月就完成了一个季度的指标。小米的能干让梁主任很是满意，每次看到小米，他都笑眯眯的，小眼睛成了一条线。只要小米一进他办公室，就赶紧让座，再也没露出过严肃的表情。
　　等到月底发工资，小米吓了一跳：14000元。看了看明细：基本工资2000元，饭补500元，交通费500元，奖金11000元。也就是说，软文提成是工资的三倍，这远远超出小米的想象。让小米困惑许久的一个#小说谜团终于打开了：为什么办公室很少有人，记者们原来都出去赚钱了。
2.两年成为报社首席记者（2）
　　小米变得忙碌起来，白天出去见各色人等，晚上还有种种应酬：喝咖啡，请客吃饭，联络感情。
　　一晃近两年时间过去了，在一次报社全体成员的会议上，报社副总编宣#小说布小米成为报社首席记者。在众人称赞和嫉妒的眼神包围之下，小米感到没有底气：自己被封为首席记者，并不是因为创作了多少有价值的新闻作品，而是因为在记者队伍里创收最高。小米成了梁主任眼里的“摇钱树”，所以他力争让小米成了首席。成为首席，不光收入水涨船高，基本工资就达6000元，提成比例也提高到8%以上，出门还可以用报社的采访车。
　　这样一来，小米的生活质量大为提高。她从老式的一居室搬到市中心繁华地段的精装公寓；不仅非名牌不穿，而且一定是最新的款式；出门只打车。
　　生活和工作看起来顺风顺意，只有小米自己明白，内心的暗流正四处涌动，厌烦情绪日益滋生、一触即发。
　　一天晚上，小米约了一个家具城的老总吃饭。这位老总最近业务红火，四处开分店，忙得风生水起，当然有大肆宣传的需要。
　　晚餐约在展览路上的莫斯科餐厅。小米穿上宝姿套裙和普拉达高跟鞋，挎着爱马仕手袋，化好浓妆，提前十分钟到达餐厅。
　　这位老总姓董，40多岁，河北人，身材高大，眉宇分明，看着还真精神。这是两人第二次见面，上一次还是在一次家具展销会上，小米和董先生聊怎么借助媒体造势，扩大企业的影响力。董先生的家具事业正处于扩张阶段，小米的建议正合他的心意，没过两天，董先生就又约见小米。
　　一见面，董先生对小米热情有加，给小米拉凳子、倒水、夹菜、递纸巾……小米心里很受用。
　　董先生有意让小米写他的发家史，一边聊自己以前吃过的种种苦，一边不断喝酒。两瓶红酒下去，董先生的脸成了关云长，人也有了醉意，言语大变，说自己和妻子感情不好，很寂寞，喜欢小米这样的类型……听得小米头晕反胃，一边想着找借口离开，一边装着听得很认真。
　　好不容易吃完，董先生坚持要送小米回家。到了楼下，他用迷离的眼神看着小米说：“请我上去喝口水?”
2.两年成为报社首席记者（3）
　　小米立刻明白他是什么意思，连忙说：“不早了，改天吧。”董的脸凑得更近了：“你不是想让我在你们报纸上做整版吗？我把全年的广告都交给你好不好？”
　　小米下意识地打开车门，跳下车说：“不用了，谢谢您，再见！”
　　董立刻满脸怒容，扔下一句：“靠！别装了！”一踩油门，飞车而去。
　　小米又气又恨，踩着高跟鞋大步跑上楼，开灯后把包扔在地上，转身看见镜子上方的一滩污渍，仔细一看原来是用碳水笔写的一行已经字迹模糊的话：做中国#小说最有深度的记者。
　　这是小米曾经用来激励自己的话。小米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浓妆艳抹，一身名牌，天天早出晚归，满脸假笑，满口假话。自己看着都厌恶，别说有深度，就连一个合格的记者也谈不上。真是讽刺！想到这些，小米有说不出的沮丧，眼泪突然夺眶而出，一头倒在床上，抱着被子大哭起来。
　　痛哭之后，小米自我反省：这工作即使收入再高也不能干下去了，立刻换工作，要不就做编辑吧。既然他们这些老总都爱上报纸吹嘘自己，那自己也来个自我推销吧。
　　《手递手服务报》是一家免费刊登个人信息的报纸，当天给信息，第二天见报，小米租房买二手家具等信息都是在这张报纸上找到的。小米在求职专栏里写着：女，本科，文笔好，两年工作经验，求编辑工作。
3.一个电话就进入电视台（1）
　　3.一个电话就进入电视台
　　“铃铃铃”，一阵手机铃声把睡梦中的小米惊醒。这天正好是周末，小米一般都是睡到中午，很多朋友都知道她的习惯。一看是个陌生号码，小米没有接。过了五分钟，电话又响了起来，还是那个号码，小米一接，是一个男中音：“是齐小姐吗？我看到你的求职信息，今天我们可以见一面谈谈吗？我是ZNTV的。”
　　“什么？ZNTV？”小米一下子醒过来，“哦，可以的。但我是文字记者，没有电视台工作经验呢。”男中音继续用一种鼓励的声音说：“没关系，我就想找文笔好的，见面再说吧，我的电话是……现在是12点，下午1点30分在木樨地中联部西门右转的西饼店见。”还没等小米回过神来，对方就挂了电话。
　　小米一时间回不过神来：“ZNTV？那个全国最大的电视台？”小米兴奋之余，也很纳闷：“他们怎么会在周末招人？不要经验也行？这么着急见面会不会有诈？”小米一边想，一边快速洗漱，“先不管这么多，去见见面再说，大白天的，又是在公共场所，应该不会出什么事。”
　　小米整理完毕，胡乱吃了几口剩菜。临出门前，拿了一些自己#小说在报纸上发表过的文章，匆匆赶往目的地。
　　地方不是很好找，小米一路上问过来，终于找到了这家并不起眼的小店铺，急忙走了进去。这家西饼店只有五张桌子，两张靠窗，配着吊椅。一对情侣正依偎在一起窃窃私语。另三张桌子小得不能再小，两个人只能面对面地坐。小米一看表，已经1点35分了。还好，对方还没来。
　　小米在一张小桌子前坐下来，点了一杯果汁。由于挨得非常近，旁边小情侣的悄悄话尽入耳中；两人还不时亲吻，发出啧啧的声音。这让小米很不自在，只好不断地看着马路对面过来的人。小米正等得心急，一位男人走了进来，对小米点头说：“你是齐小姐吧？”边说边在小米对面坐下。这人看起来40岁左右，带副眼镜，中等个子，脸上有些疙瘩，属于放在人堆里认不出来的那种。
3.一个电话就进入电视台（2）
　　男人先自我介绍了一番，名叫卢建国，目前是ZNTV《精英》栏目的编导，现在想找一个助理。相互交换名片后，他问小米为什么要离开报社？小米回答想换一个工作环境，并拿出自己在报社写的文章递给他。卢建国摇头，没有要看的意思。他接着说：“我一会儿给你邮箱发一篇文章，你帮我改成一篇好看的故事，3000字左右，最迟明天早上给我。我看完后通知你结果，好吧？”
　　又是不容置疑的口气。小米正想问问其他，卢建国已经站起来说：“我还有事，你写完后给我打电话吧。”说完转身就离开了。
　　小米一时间愣在那里，心里嘀咕：“这人还真是有意思，说话这么肯定，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既不问自己的情况，也不介绍电视台的情况。自己等了半天，他几句话，面试就算完了，哪需要大老远跑一趟啊？以自己‘面霸’的经验，感觉真不靠谱啊#小说。”
　　小米带着一脑子疑问回到家，心想：不靠谱归不靠谱，还是先试试吧。
　　她打开邮箱，发现卢建国动作还真快，邮件已经发过来了。打开一看，是末代皇帝溥仪的生平传记，从六岁登基到去世，长篇大论的有几十页。小米心想，3000字的文章也只够展开讲一个故事，就抓一个吧。溥仪在中国历史上的特殊性及其人生大起大落的传奇性使得有关他的影视作品和各种传记层出不穷。如此看来，他所经历的大事件不能再写了。想要好看，当然得是人们感兴趣而又不知道太多细节的故事。小米发现有关溥仪最后一段恋爱的报道很少，而婚恋故事是大家感兴趣的话题。于是，她决定就写这个。
　　小米立即上网查资料，写出了故事框架；然后又打电话联系了一位研究溥仪婚恋史的专家，进行了三个小时的电话采访，把听到的细节补充进去。
　　小米一直忙到晚上十点，一篇名为《溥仪生命里的最后一位女人》的稿子出炉了。她仔细检查了一遍，就给卢建国发了过去，并发了一条短信。
　　忙乎一天的小米刚想松口气，手机铃声突然大作。电话里，卢建国说道：“我看到你的文章了，写得不错，你是在网上拼凑的，还是自己写的？”
　　小米心有不悦：“这人看得也太快了，这才发过去十分钟，再说自己一贯最鄙视拼拼凑凑的行为。”于是，她清了清嗓子说：“是我自己写的，我加入的细节是电话采访获得的。”
　　卢建国又道：“那你明天可以来上班吗？”
3.一个电话就进入电视台（3）
　　“天哪！这人也太着急了。”
　　卢建国感觉到小米的疑惑，接着说：“我现在有一期节目急着播出，所以着急用人，咱们明天早上九点还在西饼店碰头？”
　　小米正犹豫着，听见那头在说：“那明天见吧，有什么疑问明天问我。”说完就啪地挂了电话。
　　这又让小米愣住了：“这哪儿像是最大的电视台招人啊，怎么感觉像小公司搞传销拉人呢？”小米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于是上了ZNTV的网站，查找到了《精英》栏目，将栏目简介、播出时间、以往节目等全部搜了出来。小米一边看、一边点击“制作团队”，上面有栏目制片人和主编的介绍。小米稍稍松了口气，至少这个栏目是真的。
　　眼看到了11点，正好是《精英》栏目的播出时间，小米连忙打开电视。正在播出的“精英”是原《晋察日报》总编辑、后来成为著名政治家和文人的邓拓。片子从抗战时期进入，用大量史料呈现事件，以见证者的视角讲述故事，故事真实精彩，人物形象呼之欲出。
　　一集节目看完，小米有一种畅快淋漓的感觉。自己在报社写的那些人物报道，由于大部分是软文，拿到的基本是现成的初稿，而且那些企业家比较喜欢直接吹嘘自己的企业和产品，把自己塑造成“高大全”的形象，所以记者基本上没有发挥的空间。小米在写稿时经常怀有厌烦情绪，更谈不上有创作的快乐。
　　《精英》栏目对人物的刻画完全是从细节入手，人物真实生动，闪烁着人性光芒，充满了人文精神。更重要的是，这符合小米一直以来追求的对人物进行深度报道的理想。
　　小米感到异常激动：“原来不是所有的媒体都沦陷了！这个栏目有着小米一直推崇的‘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这里一定是理想者的乐园！自己要到这个理想的地方工作了！”
　　小米躺在床上神往，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感觉身体有些发软，肚子咕咕叫，原来自己一整天没有吃饭。打开冰箱，空空如也。小米和朋友们曾经把自己归为新“三从四得”主义：从不做饭，从不存款，从不跟风；一得有体面工作，二得有稳定收入，三得有大批朋友，四得有独特个性。因此，小米当然没在家#小说开过火，冰箱也成了摆设。已经是深夜了，出去吃也不安全，小米翻遍厨房好不容易找出一袋方便面，草草吃完睡下。
4.栏目由制片人分治天下（1）
　　4.栏目由制片人分治天下
　　第二天，小米起了大早，精心打扮了一番：化了一个时下流行的娃娃妆，穿了一条橙色的连衣裙，腰带上系了一个蝴蝶结，配了一双八厘米的细白色高跟鞋。这让娇小的小米看上去有些挺拔。
　　由于提前到了十分钟，踩着细高跟鞋的小米站在味多美门口，不一会儿脚就发酸了。正东张西望时，听见有人叫了一声“齐小米”，一辆红色的吉普车从面前开过，小米跟着车往前走，拐进了一个胡同。车停下来，卢建国招手让小米上车，然后又拐进了一个挺大的院子。院子里有几棵大树，环绕着两层小楼，小米脑子里顿时出现了一个词“危险”。
　　卢建国一路上一言不发，只顾往前走。进了小楼，小米东张西望地跟在后头，到了最里头的一间房子，卢建国用钥匙开了门。屋里放着一张长条桌，桌上放着一部电话、十几个各色各样的水杯，以及一些吃过的饭盒，居然还有一瓶二锅头。边上的一个小办公桌上有一台电脑和打印机，好些白纸散乱地放在上面，地上是许多纸屑。用“一片狼藉”来形容真不为过。让小米惊奇的是，屋角放着一个巨大的冰箱，冰箱上还有一个微波炉。
　　卢建国看出了小米的疑惑，他解释说这是《精英》栏目编导办公室，编导是不坐班的，只是偶尔来这里写写稿，打打电话。接着，卢建国的目光落在饭盒上，说道：“编导出片时不回家，就住在这里。ZNTV现在发展了近12个频道，工作人员已经过万了，原来那栋楼根本挤不下这么多人。所以，大部分栏目都在外面办公，你别小看这个小院，ZNTV文化频道近千人全部在这里办公呢。”
　　卢建国又问：“你现在的月薪是多少？”小米迟疑了一下，自己不能说在报社写#小说软文拿提成的事。于是说：“我现在的基本工资是两千元，还有其他一些稿费收入，每月至少五千吧。”卢建国马上说：“你没有电视工作经验，我给你一个工作机会，工资两千。当然，将来干得好会涨，涨到七八千都有可能。”
　　小米并未接话，脑子里盘算着两千元在北京怎么过日子？现在租的公寓就得两千多，哪有钱吃饭啊？不管如何，还是先问问他助理到底要干些什么。于是就问：“请问我的工作内容是什么？”卢建国说：“《精英》栏目拍摄的是各行业最顶尖的风云人物，每期节目都需要策划、采访、编辑、写稿、进后期，我现在忙不过来，想找一个人打下手。开始我带着你做，之后你自己做，将来等你成熟了就可以在栏目做编导了。”
4.栏目由制片人分治天下（2）
　　在全国最大的电视台做编导！可以做最顶尖的人物访谈！这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现在机会近在眼前。在最好的平台上做最有深度的记者，这是自己梦寐以求的理想啊！
　　小米瞬时心跳加快、手心出汗、内心激动：钱少有什么关系，关键是机会啊。于是，她对卢建国说：“好的，我愿意接受这份工作。”
　　卢建国接着说：“当然，你的工作强度非常大，要非常能吃苦，而且需要很高的悟性。我给你一周的试用期，看看你能否适应我的工作节奏，之后的每一项工作环节中都有巨大的挑战。我觉得你不合适的话，就得换人。”
　　小米一直认为自己#小说是一个喜欢挑战的人，她相信自己能留下来。她微微一笑说：“没问题。”
　　卢建国点点头说：“你必须每天早上九点到办公室来，这样我每次来做片子都找得到你；你必须24小时开机，随时都有可能要工作；我交给你的每一件事，你都必须按时完成。”
　　这人真是强硬作风啊，一口气三个“必须”。不过，小米欣赏这种雷厉风行的领导，办事效率高。自己就是急性子，办事不喜欢拖沓，正合拍啊。
　　“最后强调一点，”卢建国用一种严肃的口气说，“你在办公室里尽量少和其他人说话，问你什么事情，你就说不知道，有任何疑问直接找我。你要给大家一个非常老实的形象。”
　　小米心想，自己本来就是一个实在人。她回答说：“谢谢您给我一个机会，我会努力的。”
　　卢建国挤出一点笑容，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张纸说：“这是选题报表，这周你的任务是找到20个选题，你按着这个表格填好选题报表，周五交给我。每天朝九晚六，只能在这个屋，不能去其他办公室。不来栏目时要向我请假，这里有食堂，五块钱一份饭。好了，我有事先走了，你好好干吧。”
　　卢建国转身走了，小米还沉浸在兴奋之中：自己开始为ZNTV工作了！虽然这一切与想象中宽大整齐的办公室有着天壤之别，虽然自己现在还只是助理，虽然收入比自己刚毕业时还少，但只要是能在这里学东西，离自己的理想近一些，又有什么关系呢！想到这，小米心里开了花，暗暗发誓：一定努力留下来，成为一个优秀的电视编导。
　　屋里实在太脏了，小米在门后找了一把扫帚打扫了一番，把桌子上的东西整理好，用面纸擦了凳子，打开电脑，一切就绪。
4.栏目由制片人分治天下（3）
　　兴奋之余，小米也感到困惑：要找什么样的选题，写选题报表时有什么侧重点，卢建国一句也没有提，一切要靠自己摸索了。小米仔细地看看这张空白的选题表格，几项内容分别是：选题名称，入选背景资料，拍摄方案，拍摄地点，拍摄角度。
　　从什么地方着手呢？凭过去的工作经验，当自己对一件事一无#小说所知时，就必须从各方面了解这件事。调研是工作的第一步，于是小米决定从了解《精英》栏目开始。
　　小米从网站提供的信息中对《精英》栏目有了一些了解。这是一档人物纪录片，刚成立一年多，每周一到周六播出，每期30分钟。只可惜播出时间段不好：晚上11点。播出密度如此之大，照说影响力巨大，为什么会安排在被称为“收视低谷”的深夜播出呢？要么是超级自信，相信再晚也有人看；要么是超级无奈，由于没什么人看，只好在晚上播出。
　　一上午过去，小米大致梳理出了一个《精英》的选题脉络：一块是引进国外的人物节目，一块是历史上有影响的文化名人，如胡适、蔡元培、鲁迅等，一块是时下的一些文化热点人物。这时，小米产生了一个疑问：每周六期节目，除去一半的译制节目，还有三期自己制作的节目。一年下来，至少要播出144期。而网站只显示了六十期，连一半都不够。那怎样维持日常播出呢？小米仔细地查看了这一个季度播出的节目，重播率非常高。看来这个栏目的制作力量明显跟不上来，缺人。小米暗暗喜悦，看来自己有机会在这个栏目留下来。
　　这时，卢建国来了电话，说今天中午要开一个小组会，让小米去西门一个叫“大瓦罐”的饭馆找好位子等他。
　　小米得令立刻出门。这是一家湘菜馆，门口有一个巨大的瓦罐，正咕咕冒热气，看来汤是这里的特色。
　　门口的小侍应一边引着小米上楼，一边热情地问：“您是电视台的吧？”
　　小米心里一阵惊奇：哇，真神，我才来第一天，就有电视人的模样了？我脸上写字了？
　　小侍应打哈哈：“来我们这的全是你们电视台的，我以前没见过你，刚来的吧。”小米点头赞许，并要了一个最里面靠窗的位置。
　　小米正胡乱地翻看菜单，就看见卢建国和两位男士一并向自己走过来。
4.栏目由制片人分治天下（4）
　　卢建国一坐下，就对侍应说：“小炒肉，冬笋肉丝，清炒荷兰豆，猪蹄汤，四碗米饭，越快越好。”
　　跟随而来的两位男士坐在小米对面。卢建国坐在小米身边给她介绍。年轻瘦高的一位叫黄飞，也是他的助理编导，毕业于北京师范大学，文笔很好；另一位看起来有40多岁，叫李昆，矮胖，小眼睛，是摄像。两人要是相声搭档，那简直是绝配，一胖一瘦、一高一矮，很有喜剧效果，小米心里暗暗发笑。
　　两位男士并不知道小米的心思，但对她笑意盈盈的样子很是受用。李昆对卢建国说：“还是卢老师有魅力，又来了这么一个漂亮小姑娘。”卢建国并未答话，用一种激扬的语调说：“昨天老赵让我拍张骞，上下集，这可是上面下达的一次重大任务，领导找老赵谈了很多次。我们必须把这个片子拍好，打个翻身仗。现在这样安排，黄飞现在把手上没写完的选题交给小米，去准备张骞的文字资料；他问你要什么资料，你马上给。你们吃完后交接一下，我和李昆一会儿要去拍外景。”
　　菜很快上来了，每一个菜都辣得不行。三位男士似乎打了暗语似的立刻停止交谈，埋头吃饭。看来这也是电视台人的风格。还好，小米是典型的“怕不辣”，同样也吃得欢。
　　不过十分钟，卢建国已经快速吃完，一边买单，一边说：“老赵昨儿个发大火了，把老颓两口子骂得狗血喷头。我们现在可得小心点，埋头做事，低头做人。”说完就风风火火地走了。
　　小米听得云里雾里，于是问黄飞老赵是什么人。黄飞一边从包里拿出一些资料，一边说：“这你都不知道啊，咱们的女皇啊。”小米瞪#小说大眼睛。黄飞说开了：“她就是我们栏目的制片人啊，可厉害了，骂起人来毫不留情。她非常注意细节，比如她会因为你根本没想到的细节把你的片子毙了。栏目所有的编导见到她就不敢多说话，怕说错话给开除了。”小米听了，脑海里立马浮现出一个短发、职业装、更年期妇女的形象。
　　黄飞看到小米的样子，就卖弄起来：“咱们台里的栏目是制片人负责制，台里任命制片人，由制片人组建团队，制片人负责按时交片，每年台里拨给栏目的款项当然也是由制片人支配。总之，如果说ZNTV是块大蛋糕，那么各栏目的制片人各分得一块，分治天下。《精英》栏目一年的经费将近3000万呢，算是大栏目了。制片人自然牛得很。一句话，老赵掌握着栏目所有人员的饭碗，这不就成了赵家的天下嘛。”
5.理想就意味着放弃一切（1）
　　5.理想就意味着放弃一切
　　小米清楚自己最大的优点是善于总结。三天下来，她很快就总结出自己的一套选题方法。
　　首先看播出时间，搞清楚什么人在看。《精英》栏目的播出时间是深夜11点，普通上班族基本已经进入梦乡。习惯熬夜而且又感兴趣的只有两种人：一种人是应酬比较多，10点多刚回家，打开电视，有好节目就看两眼，没好节目就洗洗睡觉。这种人属于成功人士或往成功人士努力的人。另一种人是晚上脑子灵光、生活方式时尚的小资们。
　　那么，这两类人喜欢看什么人的故事呢？前者关注财富、传奇以及别人成功的原因，而后者更关心时尚、先锋、个性魅力。这就是选题要找的方向。
　　其次，千万不要只在网上百度或谷歌，这只能让你嚼别的媒体吃剩的饭。网上能搜索到的信息，一般都已经报道过了。除非你能有绝妙的角度，这一点一般人很难做到。
　　再次，充分利用图书馆和书店。小米上大学时就养成了有空就泡图书馆和书店的习惯。图书馆和书店分类清晰，信息更新快，比较容易找到你要的东西。
　　理清了思路后，小米觉得一切尽在掌握中了。不到五天，小米就已经找了40多个选题；自己筛选了一遍，然后填好了20个选题报表发给卢建国。
　　在小米的意料之中，不过20分钟，卢建国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好！很好！很有想法！明天你去主编那里把选题报上去。”
　　小米心头一阵暗喜，赶紧问：“那您觉得我这星期表现怎么样？”
　　卢建国回答得挺爽快：“我看你行，干活快，#小说脑子灵。好好干吧。”
　　一句话听得小米心花怒放，看来卢建国对自己的工作效率很认可。那自己显然已经通过了一星期的考察期了。
　　几乎在挂掉卢建国电话的同时，又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5.理想就意味着放弃一切（2）
　　是报社的梁主任。那广东味普通话听得小米头大：“这几天你怎么不来报社了？你记得那个邦伟药业吧，他们明天下午三点要在昆仑饭店搞活动，邀请了咱们两个！人家周主任点了你这个美女的名哦！”
　　放下电话，小米犯难了。两个电话意味着两种选择。小米以前在电影里见过这种场景，当时总认为太过巧合。是先骑着驴找马，还是下决心选择一项工作呢?
　　小米想起大学毕业时，满怀理想，每天忙于找工作。一天傍晚，小米参加了几个面试后回到学校，传达室的大爷探出个脑袋：“小米，你可算回来了，你爸上午从老家来了，在门口等了你一天了。现在好像回宿舍了。”
　　小米赶紧往宿舍跑。宿舍里空无一人，小米在门口东张西望，远远看见一群女生提着热水瓶叽叽喳喳地走过来。父亲也提着两个水瓶走在其中。顶着一头白发的父亲在一堆穿红戴绿的女生中显得特别奇怪。父亲头微微地低着，弯着腰默默地走着。这一幕如一幅照片，定格在小米的脑海里。
　　远在南方的父母希望小米能回到家乡做一个公~务~员。父亲安排好了一切，千里迢迢来到北京，希望说服小米一起回去。父亲给小米做了三天的思想工作，见小米执意要留在北京，就对她说：“既然你要留在北京，那一定要选择自己最喜欢的事，而且只专心做一件事，坚持下去。”
　　父亲临别前的嘱咐成了小米心中的信念。每次遇到困难，她就用父亲的话激励自己。
　　就目前的状态而言，小米喜欢电视台的工作：有新意，也充满挑战。如此一想#小说，小米心里有了自己的选择，于是打电话给梁主任。
　　小米把大意一说，梁主任的声音已经变了调：“你是什么意思啊，说不干就不干了？你干得好好的，有什么不满意的？”
　　小米应承着，脑子里全是梁主任那满口黄牙，她按捺着说道：“梁主任，您先别生气，我一会儿去办公室找您，当面向您汇报。”
　　只是三天，小米的心就已经飞走了。小米走进梁主任的办公室时，暗想这可能是最后一次来了。
　　梁主任的办公室破例地敞着门，梁主任背着手走来走去。见到小米，他已经没有了电话里的怒气，满脸堆笑：“小米，来来来，坐坐坐！喝口水！”他一边给小米倒水，一边问：“小米啊，你最近有什么困难吗？可以说一说嘛，我尽量帮你解决。都怪我太忙，关心你太少，你一个小女孩在北京真是挺不容易的啊。”
5.理想就意味着放弃一切（3）
　　和蔼的语气，不！简直是温柔的语气。小米一时间有些不适应，居然嗓子发痒，口张了半天，却说不出话来。
　　梁主任看出小米正在犹豫中，趁热打铁：“我一向最看好你，也一直重点培养你。你也算我一手栽培起来的，现在你是咱们编辑部的主力了，已经是发展的黄金期了。”
　　梁主任停顿了几秒，示意小米把门关上，眨着小眼作神秘状：“有件事我本想过两天再告诉你，老王今年年底要退了，编辑部副主任的位置就空出来了。现在报社想重用年轻人，破格提拔一个业务能力强、人品好的青年骨干，我可是准备把你推荐上去的哦！还有一个更大的消息哦，咱们报社这几年搞经营创收，可是赚了钱了，已经在南三环买了栋楼，有部分是给职工的福利房呢。听说三年以上工龄就可以申请，你现在辞职亏得慌是不是？”
　　梁主任说完大口地喝口水，一脸真诚地望着小米。早就听说机关单位的领导会做思想工作，小米这才明白什么叫“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梁主任的一番话说得小米脑子发热、眼睛发涩、差点掉泪，心理防线在一点点地松散。看来人都不能免俗，小米的小脑瓜里飞速出现了自己拿到单位的新房，请父母和朋友一起暖房庆祝的情景。
　　小米#小说赶紧深呼吸了几次，定了定神，路上准备的话早已忘得一干二净，到了嘴边只是勉强几句：“梁主任，谢谢您。我对报社各方面挺满意的，只不过，我想换个环境。”
　　梁主任的声音依旧温和：“那你是怎么打算的？”
　　小米轻声说：“我想去ZNTV。”
　　埋头喝茶的梁主任突然笑出了声：“哎哟，真没想到，你的志向挺大。问题是你怎么进？我听说那可不轻易招人。”
　　小米心生些许骄傲：“我这几天刚去了ZNTV，帮他们干了点活，他们对我印象还行。”
　　梁主任的小眼瞪得更大了：“你和他们签合同了吗？你在那干什么工作？待遇如何？”
　　小米有些支吾：“我暂时做助理编导，现在发一点基本工资，以后要做了编导就会涨的。还没有说签合同的事，我想他们要是看中我，肯定就会和我签的。”
　　这时，梁主任把端在手里的茶杯咣当一声放下，一下子严肃起来：“小米啊，我一直觉得你挺成熟的，怎么这次考虑这么不周全啊！你有理想，我应当支持你，可是你也要分清楚情况。你现在在报社旱涝保收的，我可是听说ZNTV道很深啊！待遇啊、发展前途啊，有些事你不了解，不能想当然，可得考虑清楚啊！”
5.理想就意味着放弃一切（4）
　　小米已经有些听不进去梁主任的话了，心一横说：“谢谢您的提醒。我相信ZNTV这么大的电视台，管理和用人机制应该很规范，发展空间也很大。”
　　梁主任又摇头又叹气：“到底年轻啊，小同志哎！稳定压倒一切啊！”
　　此时的小米一心只想早点离开报社，做一个真正的电视人。梁主任见小米心意已决，只好作罢。
　　踩着高跟鞋，奋力挤上728路公车，从长安街穿过一个北京城，从西边的木樨地到东边的通州，总共21站。在不堵车的情况下需要一个半小时，如果堵车就不好#小说说了，两三个小时都有可能。好不容易到站，下车后的小米已经全身散了架。
　　自从决定离开报社，转入ZNTV寻梦后，小米也就告别了过去的小资生活。月薪2000的生活还真得仔细安排。
　　首先是住。位于大望路月租2500元的公寓是不能住了，小米在通县租了老式的一居室，房租800元。
　　其次是交通。以前出门就打车，现在坐公交车约100元。每天出门挤车是一场噩梦。
　　然后是吃饭社交。小米是朋友圈里有名的“吃货”。北京城哪里开了新饭馆，小米准会去尝尝。现在小米杜绝一切娱乐活动，那帮吃友一来电话，小米就以各种借口推脱，久了就没人再打来了。从未进过厨房的小米买了本菜谱，依葫芦画瓢认真地做起来。即使偶尔出去吃饭，也只限于买个麻辣烫、吃碗面之类。如此，吃饭加上水电气至少也得700元。
　　电话也由全球通换成了小灵通，一个月的电话费从500元降到了100元左右。剩下300元用来买生活日用品。去商场shopping是不可能了，只能去小商品市场啦。衣服也只能穿以前的，常用的兰蔻化妆品那真是成奢望了！
　　说一分钱掰成两半花一点也不为过，紧紧巴巴刚好够。只不过，一旦生病，连买药的钱也没有，只能自生自灭了。
　　尽管生活质量直线下降，小米却没有怨言。有理想支撑着，小米的心情变得顺畅起来，内心又开始充满激情，对未来有了无限憧憬。
　　只是小米没有想到，离开报社后的自己很快就变成了一个没有单位的人，成为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北漂”，这种无所依的漂泊状态持续了很多年。
　　姜到底是老的辣，梁主任的担心很快变成了现实。
6.电视台分成三六九等人（1）
　　6.电视台分成三六九等人
　　8点30分，小米已经到达了《精英》栏目的小院。今天第一次给主编报选题，一路上她心情大好。
　　小米穿了一条真丝质地的黑色吊带连衣裙，外加一个白色小坎肩，细长的脖子上配了一条SWAROVSKI水晶项链，脚上穿着KISSCAT的新款黑色带钻高跟鞋，踩在水泥地上咯咯直响。小米放轻了脚步，来到《精英》二楼的领导办公室前。一把巨大的锁拦住了小米的去路。《精英》的牌子挂在玻璃门上。走廊里的复印机清晰可见，上面散乱放着诸多白纸，地上还散着好几张。
　　这里是领导办公的地方，怎么也像编导室那么乱？难道电视台的人就是这种风格？一会儿见到主编，应该怎么自我介绍？如果主编问起以前的工作经历，自己怎么说？小米靠在门上浮想联翩，直到腿发酸才回过神来，双手撑住栏杆揉揉脚。一看表，已经9点15分了，还是没有人来。按理说，电视台应该是最有时间观念的地方，每一则广告都是以秒计费的，电视节目也是以秒掐时间的。小米上高中时，母亲去香港出差，给小米买了一块名牌瑞士机械表，一万多港元。这是小米人生中的第一件奢侈品，银白色的表带、精巧的内置……让小米爱不释手。但这表有一个缺点，就是每天都得上弦。全家人都有看准点新闻的习惯，因为它的时间是最准的，小米每天都在那时上弦，这也成了一家人的幸福时光。
　　听见楼下有脚步声，小米赶紧恢复淑女状。两个女人有说有笑地往楼上走：一个大约40岁，个子很矮，大波浪头，雪纺低胸上衣显得“波涛汹涌”，包臀牛仔裤短裙，尖头高跟鞋；另一位胖胖的大脸盘，40岁靠上，蓝衬衫、直筒牛仔裤，全身发胖、毫无身材可言。
　　小米往前一步，微笑着说：“你们好！”
　　这两人目光冷冰，把小米从头到脚审视了一番，几乎是异口同声的腔调：“你是谁啊？这么早在这干嘛？”
　　小米一边暗想：上班时间已经过了半小时，电视台的人时间观念不过如此。一边说道：“我是卢建国老师的助理，我要给吴鸿主编交选题。”
　　两人并未理会小米，径直开门进去。大波浪一边嬉笑，一边说：“又来一个助#小说理，看他换助理比换女朋友还勤。”
6.电视台分成三六九等人（2）
　　大脸盘一边给所有的房间开门，一边面无表情地说：“你去前面第二间办公室等吧，吴鸿十点才来呢。”
　　小米边走边扫视其余那些办公室，好像都有些乱。小米走进第二间，一进门就看见两张并排的办公桌，桌子上摆满了文件、照片，还有一些小零食，凌乱不堪。最里面有一张沙发，上面散乱放着几本书。
　　大波浪也走了进来，把包往靠门的那张办公桌上一扔，一屁股坐下来。她歪着脑袋，手里拿着一个小镜子描眉。
　　“请问您是？”小米在沙发上坐了下来，问了一句。
　　大波浪看都没看小米一眼，只是哼了一声。
　　“够美啦，别捯饬了。”大脸盘带着一个清洁工走进来。
　　“哎哟，我这妆怎么化不好啊!”
　　“哎，那个谁，卢建国助理……”大脸盘冲小米一努嘴，一脸#小说傲慢，“叫你呢。”
　　小米依旧微笑着：“什么事？”
　　“出门左拐往前走到头，从第二个门进去帮我拿卷手纸来。”
　　小米心里有些不悦：这人怎么这么爱指使人啊？肯定不是主编，是秘书吗？一般秘书不都是小姑娘吗？是这里办公室人员？算了，没有搞清情况之前还是先不得罪为好。
　　小米忍住已到嘴边的“不”字，起身走到那里，一看居然是厕所。一股怒火冒了上来：这也太不尊重人了，决不能容忍。
　　小米直接走回去，对大脸盘说：“很不巧，那儿没有手纸了。”
　　大波浪说：“你去楼下取吧，那儿肯定有。”
　　小米心一横说：“我不去，我要在这里等主编。”
　　大波浪拉长脸，声音提高了八度：“你别在这里等，去下面等。”
　　小米按捺不住正想发飙，只见一个小矮个、锃亮大光头的男人挎着一个黑色大书包走了进来。
6.电视台分成三六九等人（3）
　　大波浪的黑脸立马变成了媚笑：“您来了！今天还蛮早的啊！”
　　小米看见大波浪撅了撅涂抹得猩红的嘴唇，胃里突然说不出的难受，感觉这人简直可以去演喜剧。
　　光头把包往沙发上一扔，一屁股坐在办公椅上，使劲晃了晃老板椅，对大波浪嬉笑：“昨晚睡不好，起来得早。”
　　小米心想这光头肯定是主编。于是站起来问：“您是吴老师吗？我是卢建国的新助理，他让我给您交新选题。”
　　光头#小说立马坐直，收起了笑脸，从头到脚快速地打量小米，嘴呈“O”状：“哦，卢建国动作还真快，又找了一个。”
　　小米把打印出来的选题表递了上去，吴鸿并未接，又仔细地看了小米一眼说：“你再复印一份交给方绮。”然后转过脸对大波浪方绮说：“你一会儿准备一下开会材料，我要去受那帮孙子的骂了。”接着他一阵风似的跑出去了。
　　走廊里的复印机设置了密码。小米折回去问方绮：“请问复印机的密码是多少？”
　　方绮撇撇猩红的嘴，装着没听见。
　　小米走到隔壁房间，两个女人正在那里聊天。一个45岁左右，长着一张冬瓜脸，一口京腔；另一个看着挺年轻，也就20出头，眯着一双细长的小眼。
　　小米在门口敲了一下门，两人停止了聊天，一副看见新鲜东西的眼神。
　　“请问您二位知道复印机的密码是多少吗？”
　　“你是谁呀？”
　　“我是卢建国的新助理。”
　　两人相视一对眼：“哟，又来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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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应该去问隔壁的秘书方绮啊，我们这是财务室！”然后两人接着聊天。
　　小米又往前走了一个房间，看见大脸盘正在指挥清洁工擦洗书架。小米刚张口，大脸盘大手一挥：“别在这儿捣乱了，我忙着呢，有什么事去找秘书。”
6.电视台分成三六九等人（4）
　　小米僵在那里，大失所望。自己一直认为电视台里窗明几净，帅哥美女，打扮得体，彬彬有礼。今天可算有了新见识。上大学时，小米的外号叫做“轴牛”，因为她认准的事情总要一做到底，不达到目的决不罢休。这会儿，小米的轴劲又上来了：我干脆在复印机边上等着，不信你们一上午都不来复印东西。
　　过道很窄，复印机处就显得更窄，小米站在复印机旁边。方绮时不时拿着文件去别的房间，每经过小米身边就把头抬得高高的，晃着脑袋，一脸得意。
　　小米盼着有人来打破僵局。一个有些熟悉的高个男生从楼下走#小说上来。男生背着一个大包，戴着一个棒球帽，脸上写满疲倦，风尘仆仆的样子。黄飞，卢建国的另一个助理，小米一下子想起了他的名字。
　　小米有个本事，只要见过人一面，第二次见面，中间无论隔了多久，基本上三秒钟之内就能想起对方的名字来。
　　黄飞依次进入每个办公室，热情的招呼声和哈哈的笑声传了出来，冷冰冰的办公室一下子热闹了起来。黄飞一路招呼过来，终于走到小米面前。他满面笑容地说：“你要复印吧，密码是666888。”
　　这哥们儿真是招人待见啊。他怎么知道没人告诉我密码啊？小米心想。
　　黄飞说完，一边问小米要复印几份，一边操作着复印机。哗哗哗地，一分钟就完事了。小米连连道谢，一上午的郁闷就此烟消云散。
　　黄飞继续微笑着：“中午一起吃饭？要不你一会儿先去大瓦罐占位，我把东西放好就过来。”
　　小米一看表，已经11点多了。两个小时的等待一分钟就搞定，这真是人际关系决定工作效率啊。
　　湘菜馆的风格就是辣。黄飞一下筷子，就直吸溜鼻子，小米倒是吃得镇定自若。
　　黄飞是北京人，有着北京人特有的幽默，也有着北京人惯有的高谈阔论。虽然辣得不行，也不耽误他眉飞色舞地聊着时下的热点话题，逗得小米时不时地哈哈大笑。
6.电视台分成三六九等人（5）
　　小米并不关心这些国际形势，急于摸清《精英》栏目的门路。眼看这个话茬要收不住了，还是赶紧给他另一个话茬吧。于是，小米直接问：“我看你和办公室那些人的关系很好呢，他们看着个个很牛啊。”
　　黄飞满脸不屑：“谁跟他们好啊？那帮光拿钱不干活的寄生虫。我这不没办法嘛。”
　　黄飞一一介绍起来：大脸盘叫张雅莉，40岁，负责办公室日常事务，是跟随制片人多年的人，她基本没有表情，让人猜不透她在想什么。大波浪是主编吴鸿的秘书，40多岁，原来是在其他栏目做编导，来这里转为秘书，而且工资特别高，每个月将近一万，大家都猜测她有大后台。财务室那个年纪大的冬瓜脸是栏目的会计，估计后台也很硬，气焰嚣张，好像每个人都欠她钱。那个小细眯眼叫李芳，更不得了，中专毕业，名义上是财务助理，其实什么都不干，天天在办公室聊天，一个月还发给她4500元的工资。
　　“她们都是ZNTV的上等人啊！”小米疑惑的表情大大激起了黄飞好为人师的欲望，“我跟你好好讲讲ZNTV的人员构架吧。”
　　也许很多人不知道，其实这是一个公开的秘密。目前ZNTV实行的是一套很怪异的用人体制，分为“正式人员”和“临时人员”。
　　第一等人属于台聘，约有2000多人。他们是电视台有事业编制的正式职工，医疗保险、分房……各种福利一应俱全。一句话，台聘的人官最大，干的活最少，拿的钱最多，人人都有后台，所以简称“台聘”。
　　第二等人属于企聘，约有4000多人。企聘现在看来不是什么新鲜事，在当时可是很稀奇，其实就是2007年华#小说为事件后各企业热炒的“派遣制”。
　　事出有因。ZNTV眼看频道不断扩展，需要的工作人员越来越多，业务不断壮大而单位编制有限，该怎么办呢？先由自己的人成立一个“中伟劳务派遣公司”，然后给各栏目一些人员指标，让这些人和中伟公司签合同，然后再由中伟公司派遣到电视台。这样一来，这些被派遣的人既能为电视台工作，又和电视台没什么太大关系。这一招真是绝了。成立一个新栏目要多少人？60个？先给你五个企聘指标，与中伟公司签订劳务合同，由对方派遣到电视台。你要是能干，当然是干下去；要是电视台看你不顺眼，就会像退货似的给你退回去。
6.电视台分成三六九等人（6）
　　尽管名不正、言不顺，每个栏目依然为这个企聘指标而打破了头。因为企聘也会给员工缴纳北京市规定的最基本的三险一金。对于漂泊在北京居无定所的电视人来说，一份合同就意味着多年的努力得到了肯定与回报。虽然这种肯定与回报或许远远低于付出，甚至大打折扣。
　　一句话：企聘的人是媳妇熬成了婆。这些人当年因为理想辞去了原来的工作，北漂多年，现在大部分已成了栏目的主力。由于他们干活多，制片人给出的待遇会比较好，但总归是被欺压着，被称为“企（欺）聘”。
　　第三等人属于编聘。一个新成立的栏目，如果大约需要60人，只有10个企聘指标，那么其他的50个人呢？当然就是干活最多、收入最少、最受压迫、随时可以走人的一群人了。他们是栏目编导在外面请的人，已经被压扁了，所以被叫做“编（扁）聘”。小米就是卢建国的“编聘”。
　　ZNTV有很多正式人员虽然占着编制，却大都不怎么干活，而是把片子包出去，雇佣那些临时人员干。不仅如此，他们还可以随意盘剥临时人员的报酬。临时人员的流动性太大，不好估算，但少说也有7000多人。赶上高峰期，一万人都有。
　　这种史无前例的用工制度人为地把从业员工分成了三六九等。别看大#小说家都在同一片蓝天下、同一个办公室里，“正式的”和“临时的”有着本质的差异，身份不同决定了他们的地位不同、待遇不同、收入不同。因此，很多正式人员有着天生的优越感，看临时人员的眼神都不一样。打个比方，如果他们的孩子在一起发生了矛盾，一个孩子说：“我父亲是正式工，你父亲是临时工。”这一句话就足以让对方败下阵来。
　　“这也太夸张了吧，那怎么没人反对？”小米觉得不可思议。
　　“哎哟喂，老虎驾辕，谁敢哪？”黄飞说到这里，满脸笑容变为愤怒，“那帮孙子！杀人不见血的吸血鬼！”说完，他的脸涨红了，喝了一大口水。
　　“为什么不敢？”小米费解地问。
6.电视台分成三六九等人（7）
　　“这个嘛，算了，我不说太多了，以后你自己体会吧。”黄飞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把脸凑向小米，“哎，我告你一个秘密，听说咱们栏目还有四个企聘指标，好好争取吧。办公室那帮人为什么那么得意，因为他们都是靠关系进来的。你要多个笑脸，送个小礼物，他们好打发。最关键的是，要想办法和领导搞好关系。当然，一个栏目总是要有人干活的，制片人会想办法留住那些能干的人。”说完，黄飞给小米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听了黄飞的一番话，困扰小米多日的疑问终于揭开了：为什么自己这么容易就进了栏目，原来压根就没有进ZNTV，只是电视台的一个边缘人而已。
　　当初小米义无反顾辞去报社的工作时，满脑子想的都是理想与ZNTV的金字招牌。与黄飞谈话后，小米明白自己只是一个电视台的边缘人，未来充满了未知和不定，心里有说不出的懊恼与茫然。晚饭也没有心情做了，于是便赖在床上胡思乱想。梁主任的苦口婆心犹在耳边，未料预言转眼就变成了现实。小米成了一名无固定住所、无固定收入、无任何保险的“三无人员”——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北漂”。
　　但是，与其后悔、害怕、担心，还不如想办法。小米不认识电视台的任何一位领导，走关系这条路是不可能了。
　　对了，黄飞不是说，栏目制片人为了留住特别优秀的人，会给予企聘指标吗？自己好好干，将来做一名优秀的#小说编导不就行了？再说，ZNTV有数千个和自己一样的难兄难弟呢。如此一想，小米豁然开朗、心情放松。
　　小米一向是一个有计划的人，她为自己定下了目标：两年内成为《精英》栏目最优秀的编导之一，成为制片人主动想留住的人。
　　不过，现实总是残酷的。为实现这个目标，时间耗费之长、过程实现之艰难都是小米始料未及的。
7.冷静大胆才能绝地逢生（1）
　　7.冷静大胆才能绝地逢生
　　小米目前最重要的任务是完成卢建国的20个选题，让他把自己留下来。
　　小米给黄飞打了一个电话，打探怎么才能最快地通过最多的选题。黄飞给出的意见是，一次最好多报一些。因为选题最先报给主编，主编至少会砍掉30-50%；然后制片人会再枪毙掉30-50%；最后送到中心主任那里，可能全过，可能一个也过不了。
　　但是，一个编导一次最多能报十个选题。最理想的情况是：一次报十个选题，通过了五个。这已经了不得了，一般情况下也就能通过二三个。黄飞还说，有一个经济频道的主力编导，准备到《精英》来大干一场的。没想到，干了一个月就被制片人轰走了。原来在这一个月里，这个人连一个选题都没有通过。
　　要说泱泱大国人才辈出，找些精英人物还不容易，为什么选题这么难通过呢？小米仔细琢磨了栏目以往做过的选题，总结出一个规律：没有国际影响力的不行，有国际影响力而表达能力不好的不行，有表达能力而个人故事不精彩的不行，故事再精彩而形象不好的也不行，等等。
　　卢建国布置自己这个月要通过20个选题，除非每周交十个选题上去，并保证至少通过一半。这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一番分析让小米心急如焚，眼看第二周快过去了，第一批选题主编还没有批呢。
　　小米每天一大早就去办公室找主编吴鸿。但是，要不就一天不见他的人影，要么就没等小米开口，#小说他就连连摸着光头说：“领导最近很忙呢，选题批了，我会让方绮通知你，你回去等着吧。”
　　一等就是一星期，小米急得满脸长痘。给黄飞打电话，他说只能等制片人来。试着给正在出差的卢建国打电话，总是“该用户不在服务区”。办公室的那几位更别提了，每天友情赠送小米无数的白眼与冷笑。
　　不过也奇怪了，小米泡在办公室好几天了，从未见过制片人。
　　难道她不用来办公室就能遥控一个日播的栏目？在家里管理着上百人的栏目？要是这样，未免太厉害了。小米急切盼望制片人出现，尤其在听过她的种种传说后，越发感到好奇。
　　很快，小米盼来了一位“高人”，可这位“高人”却把小米整得够呛。
7.冷静大胆才能绝地逢生（2）
　　这天早上九点，办公室只有张雅莉来了。她已经把办公室的门开了，小米进了主编办公室，坐在沙发上专心看书。
　　突然，一个冷冰里透着严厉的声音传来：“你是谁啊？在这干吗？”
　　小米一惊，只见一位身材高大瘦削的中年女士，穿着黑衬衣和蓝色牛仔裙，背着一个斜挎包站在门口，用一种居高临下的眼光打量着小米。没等小米回答，她就把身上的挎包往沙发上一扔，差点摔在小米身上。
　　小米连忙站起来，怒从心生：怎么有这么没礼貌的人？但转念一想，这个人如此嚣张，不会就是传说中的制片人吧？于是，她忍住怒火，挤出一丝笑容答道：“您好，我是卢建国的助理，我向主编报了选题，等领导批。”
　　“高人”的语气变得更加冰冷尖锐，声音几乎是从嗓子缝里挤出来的，听得小米浑身发毛：“你干嘛在这等？要等楼下等去！”
　　小米立刻判断出她不是制片人。一个大型日播栏目的管理者如果这么没有教养和风度的话，那真是奇怪了。但这个人应该也是黄飞说的“#小说有后台的主”，还是不得罪为好。小米立即出门下楼。
　　可惜，今天小米霉运当头。
　　刚到编导室不到半小时，桌上的电话就响了起来，办公室里就小米一个人，于是她接了，是张雅莉的声音：“你是那个齐小米吗？现在马上到办公室来。”
　　小米心头一喜：“难道制片人来了？”她连奔带跑上了二楼，看见张雅莉朝自己招手，示意自己进吴鸿的办公室。一进办公室，小米发现吴鸿和方绮已经来了，各自坐在自己的桌子前，正在和那位坐在沙发上的“高人”说着什么。
　　之后就有了小米有生以来遇到的最为可笑的一场对话以及一场ZNTV的荒诞剧。
　　吴鸿问：“小米，你今天几点来的？”
　　小米：“九点一刻，这周每天我都是这会儿过来等您。”
　　吴鸿：“你一直坐在这里吗？”
7.冷静大胆才能绝地逢生（3）
　　小米：“对，直到9点半离开。”说着，小米看了“高人”一眼。
　　吴鸿：“你坐在这里时，有其他人进来吗？”
　　小米：“哦，对了，清洁的阿姨进来过。”
　　吴鸿：“你到我的座位来了吗？”
　　小米：“没有。我一直在沙发上看书。”
　　吴鸿：“你看到我桌子上的一个优盘了吗？”
　　问到这里，小米明白了：原来不知道谁少了一个优盘，主编在对自己当庭审问呢。
　　吴鸿的眼神严肃：“你再仔细想想！”
　　这时，一直绷着脸的“高人”从牙缝里迸出一句：“里面可是我要给赵老师的一些重要文件，没了谁也担不起！”
　　小米感到自尊心受到了巨大的伤害：什么意思？这几个人明摆着说这个优盘是被自己拿走了，要逼自己承认。
　　小米义正词严：“我没有拿你们的优盘。”
　　“高人”从鼻孔里哼了一声：“谁能证明啊？我建议要查包。”
　　话说到这份上，一般被冤枉的人一定早就气得七窍生烟了。小米的爷爷是开国将军，小米从小在爷爷身边长大，颇得爷爷的言传身教。危急关头，她反而能沉着起来。
　　小米冷静下来，用一种分析的口气问：“请问吴老师，您是几点到的？”
　　#小说吴鸿：“刚来不到五分钟。”
　　“那您呢？”小米转头问方绮。
　　“我和他一起到的。”
　　“那是谁把优盘放在这里的？有人证吗？”
　　吴鸿看了一眼那位“高人”。
7.冷静大胆才能绝地逢生（4）
　　小米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气说：“查我的包是可以的。但是，不能光查我一个人的。”然后，又看了“高人”一眼说，“这位女士来了以后就让我离开这个办公室，同样是一个人，也没有人#小说证。而我下楼去的时候，张雅莉看见了。”
　　说完，小米把自己包的拉链打开，哗的一声把东西全倒在地上。她甚至把衣服口袋也翻出来，一面平静地看着吴鸿。
　　吴鸿面露尴尬，看着那位“高人”。
　　“高人”立刻气急败坏地大声嚷起来：“我记得很清楚，昨天下班前把优盘放在你吴鸿的第一个抽屉里，然后就锁了这个办公室的门。今天早上，我准备给你放选题报表，一看优盘没了。只有我、吴鸿、张雅莉和赵老师四个人有这个屋的钥匙，肯定是被人偷了！”
　　“高人”的高分贝引来众多站在门口看热闹的人。吴鸿眼看事态有些不好控制，看了“高人”一眼说：“算了，王轲。你就再找找嘛，或者你再想想是不是放在我这里了？”
　　原来她叫王轲。电视台等级森严、论资排辈，下级决不会对上级直呼其名，一般都称呼“老师”或“主任”之类。当你没搞清这人是什么头衔时，叫老师就最保险了。吴鸿直呼其名，看来这王轲也不是什么领导。
　　王轲一脸怒气，冲着吴鸿说：“反正我已经放到你柜子里了，没了不是我的责任。”
　　吴鸿听得出王轲在推卸责任，也有些急躁地说：“你昨天也没通知我放到我柜子里了，还是在你的包里找找吧。”
　　王轲不理会吴鸿，冷冷地说：“我已经放到你柜子里了。”
　　站在门口的人议论纷纷。吴鸿非常尴尬，有些下不了台，咬咬牙道：“你还是在你的包里找找吧。”
　　王轲突然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涨红了脸，用一种鬼哭狼嚎般的声音喊道：“吴鸿，你不是人！”然后把包里的东西往地上哗地一倒。
　　小米暗暗想：这当庭逼供的事，明摆着是这几个人想合起伙来羞辱自己，最后却变成了狗咬狗。
7.冷静大胆才能绝地逢生（5）
　　这一倒却也倒出了一个秘密。
　　王轲的包里有一大叠纸。小米是2.0的#小说超好视力，一眼就看出那是一些选题报表，其中两页居然是自己报上去的选题。小米捡起选题报表看了看，立刻明白为什么自己等了一个星期却没有任何回音了。
　　小米一共给吴鸿报了十个选题，这一叠选题里只有两个，上面有吴鸿的“同意”批示，但没有制片人的批示。其他编导的选题在制片人一栏上，都有用红笔批示的“同意”或“不同意”。
　　小米立刻分析为什么自己只有两个选题。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吴鸿只上交了自己的两个选题，另外一种是吴鸿枪毙了自己的八个选题。
　　而制片人为什么唯独没在自己的选题上进行批示，也有两种可能：一是王轲没给，一是制片人遗漏了。
　　小米判断，这两种情况应该都属于前者。那么，吴鸿和王轲都在搞鬼。那吴鸿和王轲为什么要这样做呢？照说小米刚来，和他们谈不上认识，更别说结仇了。
　　一时间僵持不下。
　　正当几个人大眼瞪小眼之时，门口凑热闹的人突然散去了。只听见一个女声飘了过来：“你们站在门口看什么啊？”话音未落，只见一个45岁上下的女士走了进来。她披着长长的大波浪卷发，身穿一件红色棉麻的宽松上衣和一条绿色棉麻的肥腿裤子，斜背了一个黑色的休闲包。都说红绿搭配是大忌，但穿在这人身上却别有一番味道。应了那句老话：大俗即大雅。
　　王轲一见这个人进来，立马站起来，声音也变了调，细长而又温柔，还夹杂着委屈：“赵老师，您正好来了，急死了我！我要给您的那个优盘今天早上突然不见了！我们正在盘查呢……”
　　没等王轲说完，这位赵老师看了地上的一堆东西，扫视了屋里几个表情各异的人，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几个人被笑得莫名其妙，也没人吱声。好半天，她才一边笑，一边摆着手说：“昨天晚上我着急看优盘里的东西，让司机开车来取走了！”
　　这位赵老师就是小米日夜盼望的制片人赵思平。小米脑子立刻转了起来：赵思平人到中年，打扮不俗，涂的是DIOR亮色唇彩，用的是香奈儿5号香水，举止大方爽朗，应该是个不拘一格的开放型领导。
　　小米心生一计。
　　吴鸿打圆场说：“好了好了，误会了。王轲你也不用急了，把东西都收起来吧!对了，那个齐小米，你帮王轲把东西拣起来吧！”
7.冷静大胆才能绝地逢生（6）
　　小米没理会吴鸿的那句话，迅速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只捡起来自己那两张选题，对吴鸿说：“吴老师，我这批选题只通过了两个吗？我刚来这个栏目，把握不好，我想向您请教一下找选题的思路。”
　　吴鸿看了一眼，赶紧说：“哦，其他的几个也不错，但不够好。有空我给你讲讲吧。”
　　小米立刻转头对制片人说：“您是赵老师吧，我是卢建国的助理齐小米。这是我写的选题报表，请您看一眼。”
　　赵思平依然满面笑意：“你好。选题要吴老师先看过，我才看。”
　　小米不理会吴鸿投过来的严厉眼神，说：“我知道，这个是吴老师看过的，我刚从王老师的包里拣起来的。”
　　赵思平接过小米的选题看了看，马上就说：“这两个选题写得不错，可以批。”
　　小米瞟了一眼王轲，她那张脸已经气得变了形，却也不敢说什么。小米心生勇气，又从自己包里掏出18个选题报表，对制片人说：“我刚来这个栏目，今天见到您机会难得，我想请您看一眼我的选题，指导我一下。”
　　这18个选题中有吴鸿枪毙的八个，还有十个是小米第二批准备报的。
　　吴鸿没想到一个小小的编导助理会如此大胆，却也不好发作。赵思平迟疑了一下，还是接过来坐在沙发上看了起来。她快速看了几眼，#小说就抬头对小米说：“嗯，选题角度挺有想法的，以前在哪个栏目干？”
　　小米如实回答：“我在报社做了两年记者，以前没有做过电视，两星期前来的。”
　　赵思平使劲点了点头，表情严肃起来，对吴鸿说：“让张雅莉通知所有编导，咱们马上开个会。”
　　小米忐忑不安地下楼，在编导室的电脑前找资料，脑子里却是一团乱麻：刚才自己越级这一招，肯定是把吴鸿得罪了，是冒险还是自救？他将来会不会整自己？制片人又会怎么看待自己的行为？她能认可自己其他那些选题吗？
　　此刻的小米，每一分每一秒都备受煎熬。
　　小米认为今天是最倒霉的一天。不过，凡事都有正反面。
7.冷静大胆才能绝地逢生（7）
　　电话响起来，是方绮，声音居然亲切又温柔：“是小米吗？告#小说诉你一个好消息，你通过了十个选题哦，快上楼来领你的选题表吧。”
　　小米一听，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心怦怦直跳，快步上楼。
　　方绮居然站在楼门口举着一叠选题报表，一脸笑意地招呼小米：“啊哟，你真厉害啊，我们栏目从没有哪个编导一次通过这么多的选题啊！赵老师说了，让你和卢建国快点去拍摄！”
　　方绮笑得让小米有些不适应，但伸手不打笑脸人，于是她说：“谢谢您。”
　　方绮自然地挽起小米的手：“下班时间到了，咱们一起出去吃饭吧。”
　　小米想拒绝，但又想和办公室的人搞好关系，于是就点头答应了。
　　吃饭时，方绮给小米又夹菜又倒水，还一阵猛夸：“你今天把咱们的‘整人王’修理了，厉害啊！”
　　“谁是‘整人王’啊？”小米问。
　　“就是和你吵架的王轲啊。她是制片人助理，其实就是领导的小跟班，打理一切吃喝住行。听说她和老赵关系很深，连老赵的卫生巾都帮着买。每天狐假虎威的，我就看不惯她那个德性！哪个新人不是被她整得够呛？你倒厉害，第一天就把她气得够呛！真解气！”
　　小米不明白方绮突然对自己180度大转弯的原因：难道她和王轲有仇，小米帮她解气了？算了，不想了，反正完成了卢建国的任务，可以松口气了。
　　此刻的小米并不知道，她已经被动地卷入了一场利益纷争，成了其中的一颗棋子。
8.在家办公是没地方可去（1）
　　8.在家办公是没地方可去
　　已经是晚上十点了。小米正准备睡觉，卢建国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语气里透着兴奋：“我刚出差回来，你住在哪里？我和黄飞一起过来找你，我们要开个工作会议。”
　　小米心说：哇，这人也真敬业，这么晚还跑来谈工作。难道选题又有什么变故？
　　卢建国家离小米家倒是很近，开车20分钟就到了。在楼下的一个小咖啡馆里，卢建国见到小米，一脸的笑容，声音里也透着兴奋：“小米，你行啊！通过了十个选题，这回我们要打个翻身仗了！”
　　落座后，卢建国滔滔不绝起来：“现在咱们手里有三个正在拍摄的选题，加上通过的十个，一共是十三个。咱们平均每个月拍两部，今年上半年全部拍完。我知道老颓和刘美这两口子手里只有四个选题，他们就是神仙也赶不上咱们了！这次一定要狠狠打败他，做栏目第一。”
　　小米从卢建国的话中了解到，《精英》栏目实行的是编导负责制，编导自行组建队伍。老编导每个月至少制作完成一期节目，正在上升期的编导三个月最少制作两期，新来的编导两个月至少一期。栏目每年会设一个巨奖，奖励拍摄总数第一的小组。
　　栏目一#小说共有12个编导，能完成任务的编导不超过五个。由此，制片人为鼓励编导拍片，设了一个年度大奖，奖金高达十万，奖励给当年拍片数量最多的人。
　　拍摄数量较多的编导有两个。一个是卢建国，以“快、狠、准”著称，每个月至少能完成一期。另一个就是老颓。老颓不是他的本名，由于他50多岁了，还披着一头长发，常常以艺术家自居，并且经常在办公室里喝白酒，一副颓废不堪的模样，所以被人叫做“老颓”。
　　去年，卢建国一年的拍片总数为12部，最强有力的对手老颓只拍摄了八部。年终大会那天，卢建国喜滋滋地等着领年终巨奖。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年终奖归老颓。因为他和栏目的编导刘美好上了，他们自称是一个小组的，刘美的五部和老颓的八部加在一起，总共13部片子。
8.在家办公是没地方可去（2）
　　当时，卢建国失望透顶，心里恨透了老颓。眼看到手的巨奖飞了不说，还在众人面前颜面扫地。他恨制片人处事不公，但也只好强忍怒火。所以，一过完年，卢建国就开始招兵买马，往死里拍片，力求今年把老颓远远甩在后头，报仇雪恨。卢建国报仇心切、用力过猛，一个月下来换了不下十个助理，没有一个人能达到他的要求。难怪栏目的人一听说小米是卢建国的助理，就是一句“又换了一个”。
　　卢建国说得口沫横飞、满脸通红，甚至手舞足蹈，简直有些传销拉人的架势：“我们这次一定能打败那孙子，一个月出两期！”
　　然后，他一脸兴奋地望着黄飞：“你有信心吗？一个月能完成两部片子的前期拍摄吗？能实现我们小组的目标吗？”
　　黄飞落座后一直一言不发，甚至有些失落。他并未接卢建国的话茬，反而躲避着对方的眼神：“一个月要多拍一个选题，就意味着每天需要安排采访拍摄，并且得安排得紧凑妥帖才有可能完成。我每天要出去采访，没法打电话。”
　　卢建国看了小米一眼：“你选题这一关已经过了，现在交给你一个新任务——由你来安排采访拍摄，你能做到吗？”
　　小米求之不得，希望早些进行下面的工作，就点点头。卢建国似乎松了口气：“这样好了，小米负责联络每天要拍摄的人、协调拍摄地点、安排采访时间，每天下午6点前务必发邮件给黄飞。你们之间一定要交接好。”
　　黄飞从包里拿出一页纸，递给小米：“这是我前一段时间重点要采访的人，你明天帮#小说我联系吧。”
　　联络统筹是小米的强项。她轻松地说：“没问题。”
　　第二天，小米来到编导室，开始进行编导的第二步工作：联络。
　　经历了“优盘事件”后，小米一夜成了《精英》栏目的“名人”。办公室的人见到小米不再是白眼，而是笑脸，甚至表现得异常热情。小米一进这个小院，总是能碰见“粉丝”——有时在楼梯口、有时在编导室。他们一看到小米，就拦住她，作惊奇和佩服状：“你是那个齐小米吧？听说你把‘光头吴’和‘整人王’给办了？真厉害！”他们的表情与语调都惊人地一致。
8.在家办公是没地方可去（3）
　　刚开始，小米听到这些，还心情愉快、一笑了之，但很快她就发现“名人”不是那么好当的。有时在楼道里，不知从哪里就冒出一个人来，突然拦住小米，把她吓得半死；甚至有时在洗手间，镜子里也会突然冒出来一个人。一个不到百人的栏目，一天到晚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确实是一件难受的事。如此看来，真是打死也不要做名人啊。小米烦不胜烦，却无可奈何。
　　小米推开编导室的门，一股恶臭迎面扑来。不知又是哪位编导在此吃了晚饭，长条桌上全是#小说油渍，散放着几个一次性饭盒，里面是一些没有吃完的饭菜。炎热的夏季，经过一晚上的发酵，饭菜的馊味令人作呕。
　　小米强忍着翻腾的胃，四下里寻找电话，终于在地上的角落里发现了踪影。但是，拿起电话来却没有任何反应，试了半天还是不行。
　　此刻，小米想起来，自己的选题通过那天，张雅莉一脸灿烂笑容地说，以后遇到什么问题就找她，她是为编导们服务的。小米去了办公室，张雅莉正忙着打电话，大声嚷嚷着。看见小米进来，她赶紧放下电话，问有什么事。得知小米要打电话，她说，楼下的电话确实坏了，如果要打市内电话在她这里就可以，要打长途的话就去财务室。
　　张雅莉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来，示意小米过来。办公桌摞满了一堆堆各种各样的杂志和A4纸。由于座位过于狭窄，张雅莉胖胖的身体挤出来的时候，“哗啦”一声把桌上的一叠东西带了下来。
　　小米赶紧说：“您别出来了，我拿着电话打就成。”于是，小米站在办公桌跟前，把电话机放在一摞杂志上，开始打电话。
　　小米刚拿起话筒，张雅莉也拿出自己的手机开始打电话。两人简直是脸对脸，对方话筒里的声音也听得一清二楚。四个人的声音交叠在一起。更烦人的是，每隔几分钟就有人进来找张雅莉解决问题，叽叽喳喳的。
　　小米被吵得听不清电话里说些什么，只能提高分贝：“请问您刚才说的是几点啊？哦，上午十点？不是，下午四点？对不起，我这里很吵……”
　　结果，只听对方嘟囔了一句：“你换个电话给我打吧。”然后啪地挂了电话。
　　小米心想：人家肯定以为我是骗子，或是要收费。否则，ZNTV这么大的电视台，打个电话怎么可能这么不靠谱？
　　小米忍无可忍，只好跑到旁边的财务室去。
8.在家办公是没地方可去（4）
　　#小说财务室的曹会计正在聊天，一见小米进来，也是一张出乎意外的笑脸，她体贴地说：“你要打电话吧，快去打吧，等到十点就不好打了，这里每隔几分钟就有一个传真。”
　　话音未落，电话就响起：“这是《精英》栏目吗？请给我一个信号，我要发一个传真。”小米放下话筒，传真就过来了，她只好帮忙接收。好家伙，20多页。刚想喘口气，又有新的传真进来。
　　小米只好出去，转了转其他办公室，也都只有一个电话，而且还是分机。看来想在栏目里打电话是不成了。说来也让人难以置信。一个近百人的日播栏目，12个编导，却只有一部电话，而且还打不了长途；整个栏目只有一部电话能打长途，却还要兼传真机。
　　联系一个采访人至少需要打三个以上的电话，每一期节目至少得采访十多个人，总共有几十个电话要打，真不知道其他编导们是怎么打电话的。最关键的是，电话沟通是第一印象，如此嘈杂的环境怎么能体现ZNTV的专业化呢？看来ZNTV缺乏办公专业化管理。
　　不久以后，小米就深深地体会到：ZNTV岂止是缺乏管理，简直是管理混乱，不，是没有任何管理。
　　这一耽误，一上午就过去了。要联系的人一个也没有确认，小米心急如焚，只好跑去门口的小卖铺里打电话：“您好，是北京大学吗？我是ZNTV《精英》栏目的，我想采访某某教授，可以告诉我号码吗？”
　　小米联系采访对象时采用的是一环套一环的追问式。一般找到一个人至少要打三个电话。但并非事事如意。有时打了十个电话也不见得能找到本人。不过，小米相信一点，只要按照线索不断地打下去，就没有找不到的人。
　　偶尔有人进来买东西，听见小米在约采访，都会用很奇怪的眼光打量她。有人进来想打电话，看见小米抱着电话半天不放，也就算了。此时的小米不管不顾，只想快点把明天的采访安排完毕。埋头打了半个多小时，总算找到了一个人的联系方式。
8.在家办公是没地方可去（5）
　　小米松了口气，店铺老板一副同情的样子：“姑娘，你干脆在我这里办公得了。你们这么大个电视台，不光办公的地方像打游击，连个打电话的地方都没有呀。”
　　看来这老板知道ZNTV的底细，肯定有不少编导来这里打过电话。小米不置可否，心里暗暗发笑：这哪里是全国最大的电视台记者约采访，简直就是搞传销拉人嘛。
　　小米想，自己也不能在小卖铺里打一天电话，还是回家打吧。
　　小米在上大学时，刚刚开始流行SOHO一族：不用#小说挤公车，想睡到几点就几点，可以一边穿着睡衣、吃着零食，一边工作。当时，她觉得那是一件多美的事情啊。现在，她才明白，SOHO也不是想象的那么潇洒，在家办公其实是没地方可去。
　　如果你看到地铁里有人打电话：“您好，请问您是某某吗？我是ZNTV的，我正在拍摄一部片子，想请您接受采访。”请你不要怀疑，这肯定是真的，因为ZNTV的人没法在办公室里打电话，他们要么在家打电话，要么在回家的路上打电话。
9.死缠烂打是突破的法宝（1）
　　9.死缠烂打是突破的法宝
　　小米用手机打了几天的电话后，渐渐体会到了ZNTV的社会知名度和影响力。
　　对于大部分人来说，ZNTV象征着绝对的话语权威，代表着动辄几亿的收视率。ZNTV就是一个巨大的磁场，意味着名利，充满了诱惑。能够接受ZNTV的采访，并在上面抛头露脸，就像是中大奖或者天上掉馅饼，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事情。因此，联系采访很容易，几乎没有人拒绝。
　　凡事都有例外。
　　这天早上八点，小米开始打电话。这次联系的是抗战时期的作家叶薇。
　　电话打过去，话筒里传来一声老太太的声音：“您是哪位？”
　　“请问叶薇老师在吗？”
　　“我是，找我有事？”
　　“我是ZNTV《精英》栏目的，希望采访您。”
　　“对不起，我不接受采访。”
　　电话啪的一声挂上了。小米立刻重拨过去。
　　叶薇一听到小米的声音，马上就说：“我没有时间，你找别人吧。”然后又迅速地挂上了电话。
　　小米猜想，老太太可能睡觉早，很少看首播时间这么晚的节目，待会得快速重点地介绍一下栏目的影响力。电话一接通，小米马上抢着说：“请您给我一分钟好吗？请问您看过我们ZNTV的《精英》栏目吗？我们对入选的人物要求很严格，全都是一些对社会#小说有影响力的人。我们希望把他们的故事展现出来，给更多人启示，请您考虑一下。”
　　“首先，我只是个快入土的老古董，没有任何影响力。其次，我从不看ZNTV，也没有看过这个节目，我也没有兴趣看ZNTV的节目。再见！”
9.死缠烂打是突破的法宝（2）
　　语气斩钉截铁。听得出来，这位老作家对ZNTV很反感。这个电话一扫小米近日打电话时心里滋生出的自豪感。看来也不是人人都看重ZNTV，以上ZNTV为荣，也有瞧不上它的人。#小说小米认为，老太太年事已高，当然不看电视，换一种方法再和她谈。
　　此时，小米并不知道，ZNTV的老大做派早已是卡在老百姓喉咙里的一根鱼刺，大家都想一吐为快。
　　小米再次按重拨键，占线。她每隔一分钟拨一次，连拨十次还是占线。看来对方拔了电话线。怎么办？今天必须要得到一个确切的答复。看来只有死磕了。小米再次发挥自己的“轴牛”本色，狂拨。拨过去，是忙音，摁下键，先打一通其他要联系的人，然后接着拨老太太的号码。
　　于是，小米像个招财猫似的不断重复摁键的动作。不知过了多久，小米觉得眼发涩、手发酸、嗓子发痒。这一上午，小米举着话筒不放，没喝一口水，更谈不上挪窝上厕所了。
　　此时，老太太的电话号码已经烂熟于心，拨那几个键已经是机械动作。小米闭上眼睛重复动作，听到的居然是接通的声音。小米一个激灵，兴奋的大脑有些滞后，来不及开口，就听见电话里说：“小婷，你中午回来吃饭吗？”
　　“我不是小婷，我是ZNTV的，上午和您通过电话。”
　　“哎哟，我刚把线插上，你怎么又打进来呀，我不是说了不接受采访嘛。”
　　“我一上午一直在打您的电话，您不愿意接受采访，我不勉强。叶老师，我看过您写的小说，很喜欢。我能以一个读者的身份和您聊聊吗？”
　　听筒里有一秒钟的沉默。
　　小米赶紧趁热打铁：“请问您今天有空吗，我去您家拜访一下？……就下午两点有空？好的，谢谢您。”
　　从小米住的地方到叶薇家，在不堵车的情况下，坐公交两个小时算快了。吃午饭是不可能了，小米拿了块面包飞速下楼。
　　万幸的是，小米上车后，第二站居然就有人下车，她很快坐上了座位。机会难得，时间紧迫，小米掏出手机，开始联系采访人。
　　“您好，我是ZNTV的。”这样的开场白引得车里的人频频回头，满脸的羡慕、惊讶、好奇。小米已经习惯了这些目光，从最初的如坐针毡到现在的旁若无人。对于她来说，完成任务才是关键。
9.死缠烂打是突破的法宝（3）
　　于是，处处是办公室，时时都要工作。
　　小米对自己的要求是：每天设定好任务，想尽一切办法，必须完成。其实，虽然在公车里打电话有些别扭和古怪，但总能让小米小小的虚荣心得到满足。有好几次，小米挂了电话，坐在旁边的人都会主动找她聊天：什么频道的、什么栏目的、节目是怎么做出来的，等等。
　　只要是ZNTV的事，似乎人人都充满了好奇。
　　叶薇给小米开门时，小米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女士是一位已经70多岁的老人。叶薇身着合体的真丝面料套裙，齐耳短发，光洁的脸，涂了淡淡的口红，身形轻盈。
　　刚落座，叶薇就开始数落ZNTV的各种不是：新闻播报几十年不变的脸，长期的话语霸权，居高临下的采访，脱离现实的节目内容，人文关怀的缺乏……
　　趁着叶薇去倒茶的工夫，小米从包里拿出叶薇在30年代鼎盛时期所写的小说《鱼》，看了起来。书店里早就没有这本小说了，小米在国家图书馆费了一上午时间才借到这本书。这还是60年代发行的版本，发黄的书页诉说着时间的印迹。重新落座的叶薇眼睛里有欣喜，她的书应该多年没人读了吧。两人自然地聊起小说来。小米是标准的文青，最大的爱好就是看小说。两人从博尔特的《沙书》聊到乔伊斯的意识流，从30年代的“南张北梅”聊到现今的80后作家，甚有相见恨晚之意。
　　叶薇属于典型的旁若无人型：打开一个话题，能情绪高昂地演说上半个小时，而且不发表完观点决不停顿。小米频频点头，心里却急得要死。好不容易等老太太停下，小米赶紧端上一杯水，立刻开口谈《精英》栏目的品牌地位，希望能把话题往采访上引导。没想到叶薇一口水未喝，把水放下又继续另一话题。其间，小米多次想见缝插针，老太太要么装着没听见，要么就立即转移话题。
　　表面上两个人相谈甚欢，其实在暗自过招。几个回合下来，一下午过去了。老太太眉飞色舞地说了几个#小说小时。得了，遇上狠角色了。你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这种类型的人是话痨，一开口就停不下来。小米在之后的采访中碰到过不少这样的人，也总结出了应对之策。可是，此刻的小米只能束手就擒，起身道别。
　　叶薇热情地送出来，小米犹豫着要不要问一句采访的事，回头看了叶薇一眼，只见她满脸真诚的笑容。刚到嘴边的话又被咽了回去，小米转身下楼。结果，要出单元门时，听见老太太说了一句：“我接受你的采访，你明天上午九点来吧。”
　　小米差点激动得背过气去，这真是个奇怪又可爱的老人。
　　看来死磕是硬道理，这一条原则适用于各种拒绝。
10.挨骂是菜鸟的必修课程（1）
　　10.挨骂是菜鸟的必修课程
　　拿下了叶薇这位超级个性老太太，小米更是自信心爆棚，看来没人抵得住ZNTV的诱惑。
　　但事情并未这么简单。
　　一大早，一个电话就把小米惊醒了。
　　“你在干什么？我打你电话几个小时了，一直占线。”
　　卢建国的话如同一声闷雷，把小米震得不知所措。
　　“你上班时间竟然在煲电话粥！时间是金钱，你知道不知道？不想干了吗？”
　　卢建国扯着嗓子喊了一通，分贝高得简直像在耳边放鞭炮。小米赶紧把手机从耳边拿开，举在手中：“你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米飞快地回想自己的工作哪里出错了，脑子里乱糟糟的。卢建国那暴跳如雷的架势，自己一定是犯了什么大错。于是她弱弱地问：“请问出什么问题了？”
　　卢建国的声音变得更加疯狂：“你还有脸问？黄飞今天早上带着人去，叶薇声称不接受采访，就把他们赶出来了！你昨天怎么安排那个采访的？你知道黄飞他们一出门得花多少钱吗？浪费了#小说人力物力，你负责啊！”
　　小米一听，眼前发黑，自己被老太太耍了吗？还是打个电话问清楚。她说：“卢老师，昨天叶薇确实答应接受我们的采访，让黄飞先在门口等一会儿，我马上打电话。您先别着急，好吗？”
　　卢建国哼哼道：“赶紧打！限你五分钟内把问题解决！”然后干脆地挂了电话。
　　小米打过去，占线。小米急得出冷汗。只好不断重拨，每拨一次，小米的心都狂跳不止。还好，摁到第六次时，电话通了。
10.挨骂是菜鸟的必修课程（2）
　　“叶老师，您昨天不是答应接受采访的吗？”
　　“对啊。”
　　“那您为什么不让我的同事进门呢？”
　　“我还要问你呢！昨天我是让你来，没说让他来！他是谁啊？我都不认识。谁知道是不是骗子啊？”
　　小米简直要晕倒。老太太继续她的唠叨：“你们ZNTV的人怎么回事啊？说话这么不靠谱？我看别采访了，我一个老太太没心情和你们玩。”小米一听大事不好，先稳住再说。于是赶紧赔不是，好说歹说，就差叫奶奶了，老太太才答应下来。小米把事情的缘由一一讲给卢建国。
　　卢建国怒气未消：“你这个猪脑子！你昨天就没有和她说是黄飞来？你会不会联系啊？我看你的能力也不过如此，干不了赶紧给我走人！你们这帮蠢货，真是要气死我了！”
　　小米满腹委屈和难过，自尊心受到极大伤害，鼻子阵阵发酸，眼泪夺眶而出：这算怎么回事？前两天还把自己夸得像一朵花，现在却360度大转弯，把自己骂成一堆狗屎。电视台的人怎么是这种作风？下属工作不得力，可以批评，但不能侮辱人啊。太不专业了！不，太霸道太无理了！再说，自己如此尽心尽力地拿下了难缠的老太太，没功劳也有苦劳啊。
　　小米的父母是新式知识分子，与孩子如朋友一般相处。如果父母给自己倒杯水，自己都要说谢谢；同样，自己给父母做任何一件小事，父母也会很自然地道谢。从小到大，小米自然变成了非常有礼貌的淑女，遇事礼让成自然，几乎从未和人吵过架。可是，此时的小米并不知道，电视台是一个无穷无尽的黑洞，君子淑女想在那里混，不光会受尽欺负，简直就是个笑话。
　　她越想越委屈、越想越愤怒：既然他如此怀疑自己的能力，那也没有合作的必要。他根本无视自己的整体工作能力，自己只要有一点没考虑到，哪怕是微不足道的细节，也会被他全盘否定。这样的上司怎么给他卖命？这样的人怎么能得人心？难怪一个月换了十几个助理。
　　小米又想起了报社梁主任关于“电视台水深”的话。虽说在这栏目累死累活地干了一个月，莫名其妙地就要被人踢走，但小米并未后悔离开报社，更没有挫败要在电视行业干下去的信心。比起一个月前，小米反而对自己更有自信了：至少电视台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高#小说深，听说全国所有的卫视在北京都设有办事处，自己肯定能找到容身之处。先退后攻行不行？先去地方卫视干，干得风生水起，到时再重新杀回ZNTV，不是容易得很吗？
　　这么一想，小米也就心平气和了很多。她洗了把脸，擦干眼泪，上网找工作。搜索一番，好几条招聘信息蹦了出来，全是地方卫视在招人。其中既有以一部偶像剧创下收视奇迹，之后又以各类娱乐节目带动全国娱乐风潮、堪称娱乐霸主的SXTV；也有以全天候播出各类电视剧闻名的后起之秀WNTV；还有以地域优势抢占新闻资源的HSTV。
10.挨骂是菜鸟的必修课程（3）
　　几家卫视的招聘广告如出一辙，用词华丽夸张、热烈粗暴，看得人激动不已。简直像是传销拉人入伙。最为蛊惑人心的是某TV的招聘广告：你是一个精力旺盛的人吗？你是一个对事情敏感的人吗？你是一个对电视事业充满热情的人吗？如果是，请你加入我们吧！我们热爱生活，我们充满创意，我们为电视事业疯狂，我们是梦之队。我们给你一个激情的舞台，成就你最大的梦想！现在招聘策划、编导、摄像、技术数名。要求：30岁以下，大专以上学历，一年工作经验。
　　#小说
　　看来电视台的门槛还真低。自己去报社面试时，考官对普通的本科生都嗤之以鼻，更别说大专毕业了，根本不予考虑。看来，身为名牌大学本科毕业生的自己还是有机会的。小米是一个性情中人，天大的事都是来得快、去得快。这一会，她已经忘记了刚才的不快，心情舒畅起来。突然，电话声大作，是卢建国。
　　小米决定：如果他还开骂，自己就不客气地顶撞他几句，并告诉他自己不打算干了。决不能纵容如此没礼貌的人。
　　没想到一开口，卢建国的语气虽然生硬，却已经软了很多：“黄飞刚打电话来说，他已经在那里采访了一个小时，那老太太突然说不采访了。好说歹说，她提出一个条件：让你去，她只接受你的采访。要不你现在赶紧去一趟吧。采访问题你问黄飞吧。”
　　感觉到小米正在犹豫，卢建国停顿了半秒：“我脾气不好，我不是真的想开除你。总体来说，你干得不错。”
　　小米心里又好气、又好笑：现在需要我，你就承认我干得不错。刚才把人骂得一无是处，什么脾气不好，简直是又臭又硬。
　　不过，小米的愤慨只停留了两秒，脑子里立刻闪念的是：天啦，机会来了，可以去采访了。这不是自己梦寐以求的吗？她立刻语气轻松地说：“好吧，我马上去。”
11.出门拍摄就是个体力活（1）
　　11.出门拍摄就是个体力活
　　坐在出租车上的小米兴奋异常：自己要在全国最大的电视台做人物采访了！这是编导之路的第三个环节，也是最重要的一步！让人兴奋的是，从第一步到第二步，自己花了一个月时间；而从第二步到第三步，自己只花了不到一星期的时间。坏事变好事，小米反而感激叶薇的出尔反尔了。离自己的梦想越来越近了，这次一定要全力以赴，不能出一点纰漏。珍惜这次误打误撞的机会。可是，自己一点准备也没有。以前在报社虽然也做过一些采访，但很多都是走过场，更多属于公关性质。这次可是真枪实干，该怎么应付呢？
　　小米心急火燎地赶到现场，黄飞和李昆正站在叶薇家门口抽闷烟。一见小米，黄飞立刻拉着她往楼下走了几步，李昆也跟着下来了。黄飞一脸愤怒：“这可恶的老太太，我每问一个问题，她都不好好回答，要么就说忘了，要么就说没这事。什么人啊！磨磨唧唧了一个小时，什么也没问出来。更气人的是，她突然又不愿意接受我的采访了，这不是瞎耽误工夫嘛？”
　　旁边的李昆也狠狠地抽了一口烟：“搞了一上午，什么也没搞成，回去肯定要挨骂。老子我被人当猴儿耍了！”
　　小米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叶薇再怎么不好，也不能这么说啊！她毕竟是个老人，起码的尊重还是要有的啊。电视台的人怎么说话一个比一个粗俗啊？以前听人说电视台的人没文化，真是不假。
　　黄飞接着说：“老太太一口咬定要你采访，我们回去挨不挨骂就看你的了，反正哥们儿我是不行了。”
　　看来黄飞和李昆也没少挨卢建国的骂。小米更加紧张，心里也没底：这可是自己第一次做电视采访，却碰上一个这么难搞的人。
　　黄飞拍了拍小米的肩膀，安慰道：“她点名要你来采访，应该很欣赏你，不会为难你的。其实采访没什么难的，你就使劲问呗。哦，对了，这个采访提纲给你，你把这些问题问出来就行了。”
　　“这可是个大事，没提纲真是瞎了，#小说自己一忙还真是忘了。”小米感激地点点头。
　　“那我先走了。有问题随时打电话给我。”
11.出门拍摄就是个体力活（2）
　　小米先在门口仔细地看了一遍采访提纲，有20条之多，心里默念了一遍。还好，小米的记忆力超强，看书也是一目十行。一本几十万字的书，一个下午就看完了，而且还能把故事讲得门儿清，把一些生动的细节描述出来。小米咬咬牙，敲开了门。
　　叶薇打开门，并未立刻让小米进屋，先是劈头盖脸地埋怨了一通：“你这个人是怎么搞的？我昨天不是叫你来采访的吗？怎么来了个这样的记者？提的都是什么问题啊？他还老是打断我说话，懂不懂礼貌啊？你们电视台的人怎么回事？这么不专业！我看还是别采访了。”
　　小米赶紧点头哈腰地赔不是，好说歹说，叶薇才答应小米和李昆进屋，重新拍摄采访。里屋的景象让小米心跳加快：客厅的沙发和餐桌已经移位，全部堆在角落里。三个高达一米多的摄影灯呈三角状摆放，地上到处都是灯线；主灯下放着一把椅子，被采访人坐在上面，采访者则坐在对面；与采访者并行的是摄像机，摄像站在此处，地上放着一个14寸的显示器。这就是ZNTV的采访现场！一个小型演播室！经常在电视里看到的人物访谈现场！这一切真是激动人心！看#小说着李昆把摄像机打开，灯光亮起，小米感觉就像是做梦一般！
　　过了一会儿，李昆俯在小米的耳边说：“我这里一切就绪，已经开机了，你先和她聊着。”
　　“哦。开始了。”
　　人们平常聊天时，都会比较自然，但对着镜头说话时，是很容易紧张的。所以，摄像开机时不会告诉被采访者，而是偷偷开机，由采访者在聊天中将被采访者引入状态。
　　坐在采访椅上，小米感觉头脑发昏、手心出汗、心跳加速。大瓦数灯照在叶薇脸上，妆容让她显得更加年轻了。小米心里有了主意：还是拉几句家常吧。
　　于是，她故作镇定，面带微笑地说：“您在镜头下看起来好年轻哦！”
　　叶薇并不理会小米的夸赞，抬头看了一眼灯，问道：“为什么要架这么高的灯啊？热死人了！”
　　小米立即明白：叶薇是那种见过世面的人，况且刚刚接受了黄飞的采访，她不需要偷偷摸摸地被引入状态。而且她如此反感黄飞的采访，自己肯定不能按照他的提纲来问了。但从哪里问起呢？
11.出门拍摄就是个体力活（3）
　　昨天的会见，小米已经了解到叶薇属于那种“感兴趣就滔滔不绝，不感兴趣就一言不发”的人。小米想起昨天和叶薇谈到刘索拉的新书时，她曾多次赞叹，于是决定从她最喜欢的话题聊起。结果，叶薇一下子打开了话匣，恢复了那种演讲的姿态。
　　叶薇的每一段话都密不透风，轮不上小米插嘴。正在这时，李昆拍了拍小米的背，轻声说：“采访要停一会儿，电池快没有了。”小米点头示意叶薇停下来，可老太太正在亢奋之中，对小米的焦急没有察觉。
　　突然，摄像机发出嘀嘀声报警，李昆轻声说了一句：“马上就要没电了！”
　　叶薇居然如同没听见似的继续谈论。小米看着她的嘴唇一张一合，不禁哑然：今天可碰上超人了，第一天的采访眼看就要搞砸了。强行打断的话，以老太太的个性，肯定要生气；但谈得再生动，也得录到带子里才算数。
　　小米心一横，站起来说：“叶老师，对不起，没带子了，请你先休息一下。”叶薇果然脸色一沉，眼看着要发飙。
　　小米立刻满脸笑容：“您刚才谈得真棒！口才真好！我听得都入迷#小说了！真不想打断您，您辛苦了。您先喝口水吧。”说着伸手把叶薇的水杯递上。
　　看来真是“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好听话谁都受用。叶薇的脸色和缓了许多，喝了口水说：“这个灯也把人烤得太热了！”她的脸上布满了细细的汗水。
　　拍摄采访时，为了防止环境噪音，必须关闭门窗，空调当然也不能开。夏天室内本身就有二十七八度，再加上三个大灯，屋子里就像一个蒸笼。真是“烤问”啊。
　　叶薇看了看表，问小米：“这些采访够了吗？”
　　小米回答：“不够。”
　　“那你们先去吃午饭，下午两点再来吧。”依然是不容置疑的口气。
　　李昆与小米几乎异口同声：“好好好！”
　　确实，小米也觉得很难受，全身燥得慌，背上也湿透了。李昆立刻关了大灯，把摄像机从三脚架上卸了下来，递给小米：“我们中午在外面拍点空镜头，你拿这个吧！”小米接了过来，手里感觉像抱着一块巨大的石头，少说也有20多斤重！一时手有些发抖，差点摔在地上。李昆做了个前扑的动作，把摄像机抱在怀里。
11.出门拍摄就是个体力活（4）
　　出了门，李昆眼睛一瞪：“你刚才差点把我的命根子摔了。你知道这玩意值多少钱吗？让你白干五年！”李昆把三脚架和摄像机放在地上，一副好心的样子：“我看你是个女孩，你选一样吧。”
　　掂了掂体积庞大的三脚架，至少得有30多斤，更不是自己拎得起来的。况且，穿着裙子、踩着高跟鞋、肩上扛一个巨无霸，那不成了天下第一怪人？小米只好提着摄像机贴着墙，小心翼翼地往楼下走。李昆把三脚架一把扛到肩膀上，飞快地跑下楼去。而小米却只能一步一步往下挪。好不容易下了二楼，小米提着摄像机，立刻感觉身体失衡。得了，干脆抱着这个大宝贝疙瘩吧。
　　叶薇所住的小区很大，小米跌跌撞撞地终于走出大门。李昆站在门口说：“我得在这个小区门口和街道上拍摄一些空镜，我们边走边拍。”此时的小米已经头晕眼花、喉咙冒烟，她咬着牙点点头。两人顶着大太阳，在大街上走走停停，小米感觉自己要成烤肉酥了。
　　李昆边走边问：“这里有一排饭馆，在哪里吃饭啊？”距离小米最近的是一个小面馆，小米立刻说：“我们就在这里吃吧！”说完便赶紧进去。
　　李昆跟进来，气呼呼地坐下：“就这几步了，你也不挑个饭馆？”
　　“我一步也不想走了。我快热晕了！”
　　李昆同情地看了小米一眼：“看你这小身板，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你出来干活不得累死啊？他妈的，死老太太，说话那么大声，录得声音都快爆了，整个一疯子！出门采访还要自己出来吃饭，瞧你找的什么选题！”
　　一句接一句的脏话听得小米直反胃：“请你不要背后骂人好吗？嘴巴干净一点。”
　　“我操，我骂人了吗？”
　　“你这还不是骂人？”
　　“请问你是从哪里来的仙女啊？这也叫骂人？”
　　“这不叫骂人叫什么？”#小说
　　两人嘟嘟囔囔地说着，面条端上来，小米却一口都吃不下。李昆呼噜噜地边吃边说：“看你就没吃过什么苦。告诉你吧，拍摄采访不光是脑力活，其实更主要是体力活。你趁早改行吧，这工作就不是人干的！”
11.出门拍摄就是个体力活（5）
　　下午的采访异常顺利。不知是一上午的演练让老太太找到了感觉，还是小米累得灰头土脸的样子让老太太产生了同情，叶薇变得非常配合。让停下就停下，让声音小一点就声音小一点。最让小米兴奋的是，叶薇的讲述非常生动细致，细节丰富，关键处又高氵朝迭起，这应该是一次成功的采访。采访结束时已经是下午五点了。经过一天的交流，叶薇看#小说小米的眼神已经不再是冷冰冰的了，而是多了些赞赏。
　　这一天下来，小米简直耗尽了体力，感觉随时都有晕过去的危险。但是，回想起刚才演播室的氛围、专业的设备、思想的交锋、迂回的提问……最终采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小米心里有一种极大的满足感，这可比在公车上打电话有快感得多。比起这些，身体上的累又算什么呢？
　　不过，眼前的景象让小米明白，自己面临着挑战身体极限的危险。采访设备已经被李昆打成了四大件：三个灯架捆成了一个包，显示器和三个灯被放在一个巨大的铁皮箱子里，剩下的是三脚架、摄像机。这意味着小米至少得提两大件。小米单手分别掂了一下铁皮箱子，根本掂不起来。
　　李昆冷笑一声：“你能单手掂起这个来？双手都掂不起来！”
　　小米有些不服气，双手死死抓住大铁皮箱的把手，深深地运了一口气，咬了咬牙，像举重运动员一样大喝一声：“拼了！”立刻天旋地转，如一块大石头压到了身上，手腕酸疼得要脱臼，身体失去了平衡。小米只好放下，满脸通红。
　　“光这个箱子就得有20斤，加上设备至少得有60斤，你提得动才怪呢！栏目的女编导里，只有任长拿得动。你就拿摄像机和灯架下去，这就是轻的了。要是怕不保险，就多跑一趟。”李昆一脸不屑地说。
　　之后的体验，小米一生都不会忘记：身体不是自己的身体，手不是自己的手，腿也不是自己的腿，随时都可能晕倒。有一个声音在心里大喊：坚持住！摔坏机器就完蛋了！
　　以前搬家时，看见搬运工背着冰箱一步步吃力地往上走，小米心里总是很同情，觉得这些人为赚几元钱，如此劳累。谁能想到，一个全国最大电视台的编导，此时此刻也成了一个做苦力的搬运工。刚才采访时那种灯光下的优越感一下子被击碎了。还好，至少采访得还算好，至少还有梦想。有多少人希望做这份工作都没机会呢，有多少人能在天堂与地狱之间穿越呢？也算是一种特别的体验吧。
12.采访居然是让人背台词（1）
　　12.采访居然是让人背台词
　　回到栏目，已经是傍晚了。
　　从出租车上下来，小米再次提着摄像机和三脚架穿过长长的走廊。此时正值下班时间，小米遇上了频道各栏目的人。令她安慰的是，自己跌跌撞撞的尴尬并未引来如大街上一样的怪异眼光，同事们远远地就站在一边主动避让。看来，做苦力是每个编导的必修课，只有身在这个行业的人才知其中滋味。
　　和李昆在摄像室一起交接完设备，小米长长地吐了口气。此时，她发现自己的双手已经红肿，曾经引以为傲的漂亮指甲已经劈了好几个，每个指节处都起了水泡，洗手时沾一点水就生疼。
　　打量了一下镜子里的自己，小米不由失笑：清汤挂面似的长发乱成了一窝草，满脸的汗水把脸上的妆糊成了大花脸，衣服皱皱巴巴地粘在身上……最不能忍受的是自己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股难闻的汗味。简直就像一只死老鼠。
　　电话响起，是卢建国：“你把今天拍的采访带拿到一楼剪辑室，我听一下。”
　　“动作真快，看来他在栏目有耳目。”小米连奔带跑到一楼，看见卢建国正坐在剪辑台前，认真地看着一盘带子。
　　见小米进来，他立即说：“今天拍#小说得怎么样？”
　　小米微微一笑：“还行。”
　　卢建国点点头：“把你拍的第一盘给我。”
　　小米有些莫名的紧张：依照卢建国挑剔的脾气，可能不会特别满意，但估计过关应该没问题。
　　卢建国听了不到两分钟，就严肃地问道：“今天的采访，语速都是这么快吗？”
　　小米不安地回答：“上午两小时是，下午的语速比较慢。”
　　卢建国的声音里透着寒意：“你把下午的给我。”
12.采访居然是让人背台词（2）
　　又听了不到一分钟，卢建国问：“今天采访一共拍了几盘带子？”
　　“六盘。”
　　“黄飞给你的采访提纲你都采访到了吗？”
　　“采了一半，老太太说太累了，明天再采。”
　　“你今天问黄飞什么问题了吗？”
　　“没有，他和我交接完就走了。”
　　卢建国突然从椅子上跳起来，手在空中挥了一圈，然后爆出一声：“拍的什么破东西！一帮蠢猪！你们的脑子是干什么用的？白痴！”
　　小米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大跳，手脚发抖，脸也一片红一片白。
　　卢建国怒气冲冲地拨电话给黄飞：“你他妈的怎么一个人先走了？半小时之内给我滚过来！”转身又冲小米喊：“李昆呢？”
　　小米吓得直哆嗦：“他好像去食堂吃饭了。”
　　“还有脸吃饭，叫他给我滚过来！”
　　小米往食堂跑。李昆正在排队打饭。
　　小米挤过去，把李昆从队伍里拉出来：“有麻烦了，卢建国正在大发雷霆，叫你赶紧去！”
　　“怎么啦怎么啦，饭都不让人吃了？”
　　“我也不知道他为啥这么生气，看了一两分钟的带子就大骂起来。”
　　“这孙子就是这样，一点小问题就发疯。还让不让人吃饭了！”李昆一边骂骂咧咧，一边跟着小米跑。
　　一进剪辑室，李昆立马满脸笑容：“卢老师，怎么啦？”
　　卢建国咬着嘴唇问：“你觉得今天的采访怎么样？”
　　李昆的声音有点发飘：“还行。”
　　“你觉得呢？”卢建国问小#小说米。
　　小米迟疑了几秒道：“上午的不算好，下午比较生动。”
　　“上午的怎么不好？”
　　“感觉说话有点快。”
12.采访居然是让人背台词（3）
　　“那你觉得呢？”卢建国又问李昆。
　　李昆抬头望了望天花板，也点点头。
　　卢建国突然把头歪了歪，又猛地把转椅一转，眼里的怒火仿佛要烧着眉毛：“你们是猪脑啊？有没有责任心？明知道老太太语速快，你们还拍了两盘带子？你们干什么去了？说说为什么不当时指出来？”
　　李昆的声音低了下来：“我打断过她一次。”
　　“是#小说吗？”卢建国用严厉的眼光看了小米一眼。小米话到嘴边又吞了进去，只是点点头。
　　“那你呢？”卢建国瞪着小米问。
　　小米呼了口气说：“叶薇这个人很有个性，喜欢按着自己的性子表达。我担心直接打断的话，她会生气。中午和她聊了一下，她就接受了。”
　　“那下午的采访有什么不对吗？”卢建国步步紧逼。
　　小米的脑子飞速地转动，却回答不上来。卢建国又转向李昆。
　　“我感觉语言生动，故事起伏，比上午好。”
　　“是吗？”
　　“哦，有点唠叨。”
　　“你给我背一下采访工作守则第三条！”
　　李昆哼哼道：“主采访不超过三盘带子，周边采访不超过一盘带子。”
　　“你还知道！我以为你是猪脑子。那你为什么今天下午没阻止她？”
　　“采访不是编导负责吗？”
　　这时，门砰的一声，黄飞满头大汗地跑进来。
　　“你他妈的干什么去了？为什么不等拍完片子再走？”
　　“老太太的脾气古怪，我怕在那反而误事，就去图书馆查资料去了。”
　　“不要找借口！齐小米第一天采访，你就得负责到底，你的责任心去哪里了？”
　　“是是是！”
12.采访居然是让人背台词（4）
　　黄飞头点成了鸡啄米：“您批评得对！请您不要生气了!”#小说
　　“那你说怎么办？”
　　“我们现在就去补拍。”
　　卢建国站起来，把手中的带子重重地扔在剪辑台上：“明天八点我要看到最新采访，再出问题你们就都给我滚蛋！”然后就走了出去。
　　李昆一溜小跑把门关上，然后冲黄飞大喊：“我靠，你疯了！现在几点了？机器都还了，怎么拍？要拍你去拍！”
　　“不拍怎么办？要被他骂死？！”
　　“就你会拍马屁！他有什么了不起？就知道骂我们几个，在领导面前还不是一副孙子样？”
　　“你们别吵了。趁着摄像室还有人，快去定机器吧。我去联系叶薇，好吗？”
　　两个人低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各自出门。
　　小米心里一团乱麻：怎么办？怎么和叶薇说呢？编一个什么理由？带子掉了？没录上？领导不满意？这样更加显得不专业。转念想起父亲曾经对自己说过：“一万句谎言能蒙骗一时，却不如实话实说。”
　　小米打定主意实话实说。老太太要骂就让她骂，自己不断说对不起，直到她答应为止。她打了打草稿，举起电话，深呼吸几次，默念了几遍“菩萨保佑”，然后拨通了电话。
　　叶薇听出来是小米的声音，亲切地询问：“有什么事？”
　　小米结结巴巴地话还未说完，叶薇就说：“你们来吧，你们也不容易，很敬业。”
　　小米简直不敢相信，叶薇不但没有开骂，还答应得如此爽快，真是老天帮忙。她连声道谢。
　　又是一轮体力活。虽然才不到一天，小米却已经开始适应了。再次回到栏目时，已经是深夜了。任务完成后，三个人的脸色不再难看。黄飞和李昆已经有说有笑了。
12.采访居然是让人背台词（5）
　　这时，小米感觉到胃有些疼，原来晚饭都没来得及吃。只有去24小时营业店的永和豆浆了。三人坐下来，李昆和黄飞继续骂卢建国，小米却无心加入，她关心另外一个问题：“卢建国制定了什么采访守则？”
　　李昆和黄飞几乎异口同声地说：“什么破守则，就是这个小气鬼为省钱折磨我们！”
　　“给我看看可以吗？”
　　黄飞一脸神秘地摇摇头：“卢建国这个人心重，怕别的编导知道，就把这个守则定成是小组机密。我要私下给了你，他会剥了我的皮！不过，我可以大体给你说说。”
　　原来，卢建国给小组定了每个月拍摄两期的任务，而按栏目习惯的拍摄方法是不可能完成的。于是他总结了几条采访守则，这样就能确保快速拍摄。大体方法是：采访前写好解说词的初稿，拟出主采访人和辅助采访人，把被采访者要说的话用红笔圈出来，然后让被采访者说出那些话。换句话说，所谓代表某个行业权威的专家即被采访者，根本没有机会畅谈自己的观点。很多时候都是编导拿着台词让专家一念了事。专家其实是演员。
　　“那专家会愿意吗？这样好像不尊重他的专业呢！”小米问。
　　“有什么不愿意的，多少人想上ZNTV呢！反正老百姓又不知道，再说现在电视台都这么干！大家忙着赶节目，哪有时间听你高谈阔论，给你一个机会就不错了。”
　　小米顿时哑然。匆匆道别。
　　地铁末班车是10点50分，此时已是10点47分了，最近的复兴门地铁走过去需要5分#小说钟。只剩3分钟了！小米快跑！小米连嘘带喘地一步跨了好几个台阶，眼见工作人员就要起身离开，她摆动双手大叫：“请等一下。”
　　这是小米第一次坐末班地铁。虽然人不像白天那样被挤成照片，但座位基本上都坐满了。这就是北京，多少人因为生计成了都市夜归人。
　　回到家中，已是凌晨。小米全身已经散了架，一动就疼。躺在床上，虽然有千万个问号在脑子里闪现，但终究抵不过身体的倦怠，她很快沉沉地睡去。
13.考虑比领导还细致周全（1）
　　13.考虑比领导还细致周全
　　当小米八点零五分赶到剪辑室时，以为另外三人一定已经在那里等她了。卢建国昨天对采访极度失望，肯定着急看补拍的结#小说果；被卢建国炮轰得一无是处的哥儿俩，肯定也心急补救。而且，“准时”既是基本的礼貌，也是专业的表现。小米一直笃信这一点，但却又一次判断失误。
　　“认真守时”在ZNTV原来是个笑话。
　　小米一个人在剪辑室里走来走去，不断地看表。八点一刻、八点半、八点四十……迟迟没有人出现。
　　他们的时间观念在哪里？专业素质在哪里？难道是自己听错了？时间就这样一点点浪费在等待中吗？
　　八点四十五分。黄飞和李昆一前一后地走进来。
　　“哎哟，小妹妹早到了吧？”李昆嬉笑道。
　　“这都几点了，不是说好八点整吗？”小米忿忿不平道。
　　“他的话你也信？”李昆歪歪头。
　　“什么意思？”
　　“他从不守时，至少要推后一个小时才到。”
　　“那不是浪费大家的时间吗？”
　　“你傻啊，晚点到不就得了？”
　　“他每次都迟到吗？”
　　“也不是，”李昆一脸鄙夷的笑，“他在老赵面前怂得像三孙子，才不敢迟到呢。”
　　“那也太不负责了吧？”
　　“小妹妹，别天真了，这里没人对你负责，是死是活全靠自己。”
13.考虑比领导还细致周全（2）
　　“大家都这样吗？”
　　“这是ZNTV的传统，只对上负责，不管下死活。”黄飞也答话。
　　果然如黄飞和李昆所说，卢建国到达时已经九点半了。他满脸笑容，好像忘记了昨天的事，看起来心情不错。
　　卢建国一坐下来，并不着急看补拍的采访，而是语气热烈地说：“昨天老赵给我打电话了，表扬咱们张骞的稿子写得不错。我看黄飞今天就开始按照稿子剪辑吧。至于叶薇的采访，小米就负责到底吧。”
　　接着又手舞足蹈地比划：“黄飞这周就把张骞剪出来，然后我拿去审；小米结束叶薇的前期拍摄，然后黄飞接着剪辑。这样，咱们的#小说流水线就快速运转起来了！”
　　小米为能继续做采访感到兴奋，也被卢建国的热烈感染，高兴地点头。黄飞却非常冷静：“没问题。但卢老师，联系采访人和写稿子怎么办？具体怎么负责？”
　　“李昆和小米搭档出门，小米负责联系和前期采访，李昆负责前期拍摄一切镜头，你负责写稿和剪辑，我负责送审。我们要组成一个高效的流水线，每一个人在规定的时间内必须完成任务，这样链条才不会断。我们争取一个月出三期！”
　　卢建国舞动着手臂，双眼放光：“你们明白了自己的任务没有，有没有信心啊？”
　　小米是容易被点燃热情的人，微笑示意。此时的她并未细想一个月三期的工作量意味着什么。黄飞和李昆都表情怪异，默不作声。
　　顿了一会儿，李昆说：“工作量一大，我可能没精力监督编导的采访了。”
　　卢建国立即说：“行，有关采访的所有事宜都由小米负责，你就负责镜头。”
　　“好了，你们赶紧干吧，我得去找老赵。”
　　“昨天晚上的采访不看了？”小米赶紧问。
　　卢建国快速地转动带子，看了不到十秒就说：“行行行，小米你就按照这个来吧，黄飞把采访守则打印出来给小米。小米，你把采访守则背下来，遇到问题就按守则办。好好干吧。”卢建国说完就走了。
　　黄飞和李昆对视一眼，异口同声爆出一句脏话。
13.考虑比领导还细致周全（3）
　　“怎么了？”小米不解。
　　“你傻啊！一个月三期，他要把人累死啊！这人想赚钱想疯了！”
　　黄飞从包里掏出一张纸给小米，是采访守则。
　　小米仔细把采访守则看了一遍，心里暗暗地佩服卢建国：守则把采访注意事项、时间控制方法、工作进展方法、问题解决办法等一一予以说明。这确实是一套简明高效的守则！对小米这样的新手尤其适用！不过才一天时间，自己就掌握了采访的秘密武器！
　　按进度，昨天已经做完了叶薇的主采访，今天就要拍摄外景了。才练了一天兵，就要奔赴新的战场了。
　　小米冷静想了想，对李昆说：“咱们别抱怨了，还是想办法赶紧干活吧。我们先一起把需要拍摄的外景挑出来，我马上去联系。”
　　李昆极不情愿地坐下来。小米看完采访守则，也捋出了一个#小说头绪。
　　前期拍摄包括三部分：
　　第一部分是主要采访人的采访，一般分两次进行。
　　第二部分是辅助采访，主要包括主采访人所叙述故事的知情者，还有该行业的专家学者。
　　第三部分是拍摄外景，也包括两部分，一部分带人，就是被采访者在其中的活动镜头，一部分是故事里所提到的外景地。
　　辅助采访人还没有联系，况且还没有整理出要采访的东西。只有拍外景了。需要哪些外景呢？只有在昨天的采访里找了。小米努力回忆着昨天的采访，把叶薇讲述中涉及到的外景地一一记下来，然后和李昆讨论哪些该拍。俩人七七八八地列了十几个地方，一天的时间肯定拍不完，必须抓重点。可哪些是重点呢？问李昆，他含含糊糊，拿不定主意，觉得那些地方都重要，都要拍摄。
13.考虑比领导还细致周全（4）
　　于是，小米决定采用排除法。可操作性不强的先不拍，花费时间太长的也不拍，手续繁琐的也不拍。这样下来，只剩下五组地点。再看看采访守则，关于外景的一条守则是：拍摄核心故事的重要情节。那什么是核心故事呢？是最精彩的故事？是体现性格的故事？还是最传奇的故事？真是百般挠头。
　　随着工作一步步地深入，小米发现核心故事是个终极问题，抓住核心故事是成功的关键。编导永远都在取舍。
　　小米问李昆，以前主要拍摄哪些外景呢。
　　李昆的回答把皮球又踢了回来：“编导让拍什么，我就拍什么。”
　　#小说
　　既然做不到准，那就求全吧，争取多拍一些外景。只要联系到一个地点，小米和李昆就坐上出租车，然后接着打电话。一天有五个地方要跑，有无数个电话要打，必须争分夺秒。谁把统筹方法运用得最好，谁就能赢得效率。这是小米的绝活。错开时间、安排路线，吃饭喝水都在路上，一切都被安排得井井有条，严丝合缝。
　　李昆当然是牢骚不断：“你是资本家啊，想累死我啊。老卢一个月给你开多少钱啊，这么卖命？”
　　小米不理会，心说：这与钱无关，与梦想有关。
　　还有最后一个外景地。
　　叶薇在采访到中反复提到自己最留恋的地方是小时候居住的四合院，一个人在书房里静静地看书，那是她一生中最无忧无虑的时光。叶薇出身名门，想必当时的居住地必定是深宅大院。北京现存的上档次的四合院少之又少，主人非富即贵，提供拍摄的可能性为零。
　　眼见李昆已经不耐烦，开始不断嘟囔：“去哪里找四合院啊？”
　　小米调动脑子里的所有信息，记忆如沙子般散开来：“有了，北京大学哲学系研究所。”
　　还是在小米刚上大学时，父亲带她去见他的老同学——北京大学哲学系教授吴先生。吴先生在一个四合院里办公。那幽静的庭院、错落的回廊让小米印象深刻。电话打过去，吴先生居然还记得小米，热情地答应提供地方拍摄。
13.考虑比领导还细致周全（5）
　　李昆来到这个院子，来回打量了一番，然后点头说：“小米，算你狠，这样的地方也找得到。”
　　摆拍，再摆拍。折腾了一个多小时，天色已晚，工作完成。
　　收工前，小米认真地问李昆：“你觉得今天拍得怎么样？镜头够吗？”
　　李昆冷笑一声：“你还真有意思，这都拍了几盘带子了，够上下集的了。”
　　小米满心欢喜。一天居然就能把工作顺利完成，两人心情大好。还完设备，两人相约一起吃一顿。
　　这时，卢建国的电话跟踪而至：“你们回来了，来剪辑室吧。”
　　这一次，小米自信满满。李昆笑眯眯地把带子递上。
　　卢建国一个镜头看了十秒钟，然后快速转动，回头问李昆：“你们今天拍了几盘带子？去了几个地方？你觉得镜头够用吗？”
　　“去了五个地方，拍了两盘带子。”李昆有些得意地回答。
　　“够用个屁！你这个白痴！”卢建国突然跳起来大叫，“你看看，这一个地方你就拍了无数全景，那近景、中景和特写呢？难道片子里全都是全景吗？”
　　卢建国一边激动地转着设备，一边破口大骂。世界上所有难听的语言都从他嘴里蹦了出来。由于声音太大，隔壁房间的人纷纷跑来看热闹。
　　李昆被骂得脸一片红一片紫。这么多人看着，他实在下不了台，冲到卢建国面前，抓住他的胸口大骂：“你就知道骂人！变态！没人性！老子我不伺候了！我要再找你合作就是孙子！”
　　然后，两人扭打在一起，半天才给拉开。
　　小米呆呆地看着这场闹剧。不知过了多久，看热闹的人也散去了。此时的卢建国背对着小米，低头坐在椅子上，看上去很沮丧。小米犹豫着是悄悄离开还是安慰他几句。想起明天安排#小说的辅助采访，她走近卢建国，尽量用平静的声音问：“卢老师，明天一整天我都安排了采访，您说怎么办？”
　　卢建国头也未抬，冷冷地说：“拍吧，你联系其他摄像。”
13.考虑比领导还细致周全（6）
　　《精英》栏目对摄像的管理方法是：由编导点名，工资也从编导的片酬里出，按工作天数计算，属于自由搭配。这种方式使编导和摄像可以双向选择，搭配往往出自个人意愿，领导不干涉。但李昆不同，卢建国和他协议好固定搭配，李昆不接其他人的活，按月给他发工资。
　　墙上贴着栏目所有人的电话号码，小米找到摄像组一栏，逐一打过去。然而，七八个电话打过去，居然没有一个摄像应承。
　　低头沉思的卢建国站起来说：“算了，别打了。那帮浑蛋落井下石。明天不采访了，你推了吧。回去吧，我载你一程。”
　　走到楼下，卢建国一言不发地发动了车，神气漠然。到了小米家楼下，卢建国望了小米一眼，声音出奇地温和：“我们找个地方聊一聊？”
　　两人在路边的咖啡馆里坐下来。
　　“你最近感觉怎么样？”卢建国的声音依旧温和，习惯了他怒气冲天、发号施令，这样反而让小米很不适应。
　　“压力比较大，但学到的东西蛮多的。”小米如实回答。
　　“那你怎么看今天这件事？”
　　“嗯……”小米停顿了一会儿说，“我们的拍摄确实有问题，考虑得不够细致。但是……”小米看到卢建国用鼓励的眼光看着她，就接着说，“工作安排得太紧，没有太多时间梳理头绪。”
　　卢建国点点头道：“刚开始确实会不适应。但人是有惰性的，一放松反而拖拉。我喜欢速战速决。人的弹性大，只有让自己像机器一样高速运转起来，才能把自己的最大潜能挖掘出来。”
　　小米心想：这是传说中的工作狂吧。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把工作安排得这么紧吗？”
　　卢建国的声音轻飘起来：“我不是ZNTV的老员工。两年前，老赵成立了《精英》栏目，四处挖人。我当时在QLTV做，经人介绍认识了老赵。老赵叫我来《精英》栏目，我当时很激动！在QLTV做得再好，也只是省台啊，谁不想进ZNTV呢？何况老赵宣称要打造一档中国的‘人物志’，并许诺我十倍于以往的工资。”说到这#小说，一直微微低头的卢建国猛地抬起头，眼神变得愤怒，“我来了以后才知道，编导的工资没有任何保证，只靠拍片子拿钱。老赵身边全是她的朋友、朋友的朋友之类的关系户，有什么好事也没我的份。我就看不惯老颓那德行，不就和老赵老公是同学嘛。所以我就往狠了拍片。”
　　小米点点头表示理解。
13.考虑比领导还细致周全（7）
　　“至于李昆那个没良心的。他原来在摄像组，几乎没人找他拍片，他整天央求我，所以我给他包下来，让他有个固定收入。这倒好，自己工作失误，还怪我工作量太大！”
　　“工作量是大一点，但对于新人是最好的锻炼机会。”小米回答。
　　“你能想到这一点就很好，一般人都吃不了苦。”
　　“我明白了，好编导是熬出来的，先做工作机器。”
　　卢建国再次赞赏地点点头。
　　“那您还和李昆合作吗？”小米问。
　　“我对两种人深恶痛绝。第一是背叛我的人，第二是让我下不了台的人。他以后就算跪下来求我，我都不理他！”
　　小米本来想说：虽然李昆满口脏话，其实工作还是挺认真的。这一次卢建国骂得太难听了，谁也下不了台。话到嘴边，小米生生吞了回去，卢建国看起来不像是那种听得进意见的人，还是不说为好。
　　“好了，今天就到这吧。小米，我比较看好你，你好好干吧。明天你先去栏目找人把叶薇的字幕给扒出来，我找到新摄像就通知你。”
　　经过这一次聊天，小米对卢建国有了更深的了解。他不光说话刻薄、脾气暴躁，还极爱面子。千万不要让他抓住你的一点问题。哪怕是一点一般人觉得根本不是问题的问题，他都会大发雷霆、满口恶语，否定你的一切工作，甚至于你这个人。但是，他也有过人之处。他的眼睛很毒，心也很细，一般人不易发现的破绽，他却能看出来。这种人不是好领导，也永远不会成为自己的#小说朋友，但却会使自己成长得很快。
　　从此，小米每做一件事都会里里外外地想个遍，仔细仔细再仔细，比唐僧还唐僧。只有考虑得比他还周全，才不会出现任何一点问题。
　　这种战战兢兢的习惯被小米保留了下来，甚至用到了生活中。多年以后，有人称赞小米的细致周到。她想起了卢建国，心中没有恨意，反而充满了感激。就像净空法师所说：“感谢伤害了你的人，因为他磨炼了你的心志。”
14.隐形状态是自我考验时（1）
　　14.隐形状态是自我考验时
　　卢建国所说的“扒词”就是把采访人所谈的内容逐句写下来变成文档，以便编导后期编辑时可以选择适当的段落。“扒词”有点像会议录入，一边听，一边快速地打字记录。做这个工作的人大部分是一些十岁的小女孩，做过一些短期培训。
　　当小米到达编导室时，破天荒有人比她还早。两个看起来有些稚气未脱的小姑娘过来帮小米扒词。小姑娘们一见小米，就齐声喊“齐老师”。到栏目快两个月了。小米每次去栏目，客气一点的人叫她“小齐”或“小米”；办公室那几位主儿总是喊她“那个谁”。这一声“齐老师”让小米很受用，感觉自己总算有点电视台的范儿了。
　　这时，小米听见传达室的大爷叫自己，就跑了出去。正在此时，三辆车#小说开了进来，打头的是一辆越野车，中间是一辆黑色的帕萨特，后面跟着一辆捷达。越野车里出来三个人，分别是主编吴鸿、秘书方绮，以及办公室的张雅莉；捷达车上也下来三个人，分别是财务室的曹会计、财务助理李芳，以及制片组的老牛。这六个人下车后，并未急着往里走，而是站在原地等待。
　　过了一会儿，帕萨特上下来一个人，是那个第一次见面就和小米过招的王轲。又过了一会儿，一个中年男子从司机座位上下来，弯着腰小跑到后排，恭敬地打开车门。一个人边打手机边走下来。一头长波浪卷，红衣绿裤，只有她才穿得出独特的味道，这不是制片人赵思平吗？
　　赵思平一出来，站在一边的六个人立刻就满脸堆笑。赵思平依然边往里走边打电话，王轲紧随其后，那六个人也赶紧跟在后面。
　　“赵思平真是神人啊。自己来栏目已经两个月了，这还是第二次见到她。这人的排场真够大的啊。真看不惯办公室那群人的谄媚样。坏了！收发室是必经之路，过道很窄，立刻闪人！”小米一回头，已经来不及了，一干人前呼后拥着赵思平走了进来。
　　小米只好尴尬地站在一旁，叫了一声：“赵老师。”
　　赵思平还在听电话，只看了小米一眼，并未理会。一群人从小米身边走过，每个人神情各异地看着小米，让她感觉像火烤一样难受。但是，有一道眼神却让小米后背发冷。站在赵思平身边的王轲狠狠地看了小米一眼，冷冷的眼神里写满了轻蔑与仇恨。小米总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14.隐形状态是自我考验时（2）
　　一连三日，卢建国没给小米打电话。
　　“真是奇怪，前两天还恨不得用鞭子赶自己去拍片，这会儿怎么又不着急了呢？难道又发生了什么变故？摄像还没有找到？还是去摄像室看看有没有出差回来的人吧。”
　　负责协调安排设备的助理摄像小刘刚从电影学院毕业，和小米关系不错。他一天到晚守在屋里，应该知道有没有人。
　　小米一进门就问小刘：“最近摄像怎么都这么忙啊？”
　　小刘回答：“不会啊，这几天好几个摄像都没有活。”
　　“这就奇怪了，三天前我给好几位摄像打过电话，他们都说有活，这是怎么回事呢？”
　　小刘同情地#小说看了小米一眼，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听说卢建国脾气大得吓人，用人狠，为人小气，摄像组的人没人愿意给他干活。”
　　“宁愿在家歇着也不干？”
　　“那可不？他口碑坏着呢。所以他才把没人用的老李包了下来。这不，老李也和他掰了，我看只有他自个儿去拍了。”
　　小米这才明白：原来自己在栏目如此不招待见是有原因的。卢建国真是一个奇怪的人。自己跟一个如此没有口碑的人一起工作，看来以后还会遇到很多问题。
　　小米正在胡思乱想，却接到了卢建国的电话：“你现在马上把你拍摄好的带子、扒好的词，以及你放在栏目的私人物品全部收拾好，立刻回家。我们在你家楼下的咖啡馆碰面。”
　　卢建国的声音急切，让小米一头雾水。
　　“词还没有扒完呢！”
　　“先别扒了，先回来再说吧。”
　　怎么回事？难道他不想用自己了？还是他自己出了什么问题？
　　等小米赶到咖啡馆，卢建国已经坐在那里等她了。真是难得。他身边还坐着一个小伙子。
　　卢建国给小米介绍：“这是新来的摄像小马。”
14.隐形状态是自我考验时（3）
　　小马站了起来，伸出手。
　　小米差点没笑出声，小马至少一米九的大个子，身上却瘦得只剩骨头，头却很大，站起来好像一个细长的竹竿顶着一颗大西瓜，很有喜剧效果。
　　“以后就你们俩合作了，今天就可以开始拍摄了。”看来这几天卢建国是去找人了，这会儿马上恢复了本色。
　　“您为什么要让我把东西都收拾回来啊？”小米问。
　　“这个一会儿再说，我先给小马讲讲拍摄时要注意的问题。”
　　卢建国讲了起来。小马听得频频点头，看得出来，他也是新人。两个没干过电视的人一起搭档出门拍摄，遇到问题不是抓瞎吗？卢建国真胆大啊。#小说
　　“以后小米负责采访内容，小马负责镜头，但是你们要积极询问对方的意见，并相互提醒。”
　　交代完各种事宜，小马立刻离开，去栏目领设备，准备下午的采访。
　　小马前脚一走，卢建国立刻表情严肃起来：“小米，你这几天在栏目和楼上办公室的人发生什么冲突了吗？”
　　“没有啊，我天天泡在编导室里找选题，压根没上楼。”
　　“那就奇怪了，我今天接到张雅莉的电话，她说老赵不喜欢你。”
　　“不喜欢我？这也太奇怪了。”小米一脸疑惑。
　　“可能是对你这个人不欣赏，也可能是对你的工作不认可。”
　　怎么回事？自己只见过老赵一次，况且那一次自己通过了十个选题，她不是还开会表扬自己吗？肯定有人在捣鬼。谁在捣鬼呢？为什么要捣小米的鬼呢？
　　“这就是女人当权的后果。老赵可是全天下最难伺候的女人，经常无缘无故地开除人。”
　　小米想起昨天上午前呼后拥的场面，还有王轲那道冷冷的眼神。刚来没多久，就莫名其妙地得罪了领导，小米顿觉胸口堵得慌。
14.隐形状态是自我考验时（4）
　　“以后你就别去栏目了。出门拍摄，让黄飞帮你取设备，小马打车进院子里装设备，然后你和小马在附近约一个地方见面。拍完了，你就拿着拍好的带子回家，小马负责把设备送回去。”
　　“小马一个人来回搬太累了吧。”小米一脸同情。
　　“大小伙子卖点力气算什么？”卢建国不以为然。
　　“那扒词、交选题、借带子呢？”
　　#小说“都交给黄飞，你们自己在外面接头吧。”
　　“还接头呢，敢情在做地下工作呢。”小米感到好笑。
　　不在栏目里出现不就等于栏目里没有自己这个人？自己干得好不好，领导永远不会知道，那么自己再努力也是在为别人做嫁衣。这就意味着：自己得到领导认可、得到一个企聘指标的希望已经破灭了。明白了，自己就如同煤矿里的“黑工”，不见天日，没人知道自己的存在。小米顿感沮丧。
　　卢建国看出小米的不满，便说：“也不是永远不出来。你好好干，等我们拿下栏目第一，到时老赵一高兴，我就向她禀报你的实际工作能力，这不就结了？”
　　小米很难接受：“下手也得有个理由吧？平白无故地就让我回去，这也太不公平了。”
　　“公平？”卢建国冷笑一声，“小妹妹，别傻了，ZNTV就是一个大江湖，根本没有公平可言。”
　　小米沉默不语。
　　“没办法，现在是特殊时期，这事肯定有人在背后捅刀，我会想办法搞清楚。但是现在得低调点，搞不好我们都干不成了。所以今年我们一定得拿下栏目第一，打败老颓，才有可能翻身。还有一件事，你要密切关注小马，对他多一个心眼。”卢建国走到门口，又折回来说。
14.隐形状态是自我考验时（5）
　　小米隐隐约约感觉事态复杂，自己已经陷入了所谓的“办公室政治”，却也理不出头绪：自己只不过想努力工作，成为栏目里最优秀的编导，然后得到领导的赏识，得到一个企聘指标，成为一个真正的ZNTV人。#小说但现在希望又变得渺茫起来。只不过采访拍摄了两天，自己就已经喜欢上这份工作了。虽然很累很累，但感觉分分秒秒都精神亢奋，简直有说不出的兴奋。那自己还接着干吗？甘心做一个隐形人吗？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刚刚迈入电视行业的新人，根本谈不上是合格的编导。那又何必想太多呢？退一步讲，虽然卢建国脾气古怪、口碑又差，但他给了自己学习的机会，这就是自己的幸运。对于新人来说，机会比什么都重要。再说，等拿下栏目第一，卢建国会向领导说明自己的能力，不还是有机会吗？决不放弃，哪怕只有一丝机会。
　　想通了这一点，小米落寞的心情一扫而光，暗暗对自己说：“加油！”
15.高压工作反而激发能力（1）
　　15.高压工作反而激发能力
　　接下来的工作量大得超乎小米的想象。
　　卢建国给小米布置的任务是：每五天完成一部片子的所有前期拍摄，包括主采访、辅助采访和外景拍摄。其中，所有的采访和外景联系都要插空完成。除此之外，还得完成五个以上的选题。
　　这原本是两个人的工作量，而且还得分秒必争才有可能完成，现在全部集中在小米一个人的身上。这几乎是不可完成的任务。但小米就是小米，自有办法解决。
　　统筹是一门艺术，总是能把不可能变成可能。小米运用统筹方法把一天的时间安排到极致：每天早上五点起床，坐第一班公车去目的地，这样既确保有座位，可以在公车上联系一部分采访；而且一路上畅通无阻，确保绝对不会迟到。到了目的地，一般是七点，一般人能接受采访的最早时间是八点或者九点。找个离目的地最近的地方，比如肯德基之类，用笔记本电脑完成一个选题。如果找不到合适的地方，小米往往一屁股坐在马路牙子上。八点到十二点，进行采访或拍摄外景。中午的两小时用来联系第二天的采访和外景拍摄。下午两点到八点，拍摄和采#小说访。八点收工。十点到家。先整理当天的采访，然后看资料，调整补充内容。一般得到十二点完成，熬到一两点也是常事。
　　总之，小米每天就像是上了发条的钟表，分分秒秒都在工作，一刻也不能停。身体上的累还可以忍受，但心里的累让小米叫苦连连。
　　新来的搭档小马是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通过吴鸿的关系进了《精英》栏目，以前从未拍过片子。小马在大学里是学编导专业的，连机器都没摸过，吴鸿把小马交给卢建国，让他带带新人。此时，卢建国正为找新摄像而发愁，于是培训了小马三天，直接发配给同样是菜鸟的小米做搭档。如此搭档的后果可想而知。
　　小马属于老实有余、想法不足的那种人。凡事都没有任何主意，也不发表任何观点，一脸乖乖男的模样，只等着小米发话。刚开始，小米还挺享受有人听自己指挥的感觉，但很快就被问得烦不胜烦。
　　每拍摄一个被采访者或者一处外景，甚至一张照片、一个物件，小马都会问小米：“怎么拍啊？这样行不行啊？怎么办啊？”
15.高压工作反而激发能力（2）
　　这种事无巨细的提问让小米抓狂，工作量也立刻增加了一倍。除了要考虑采访事宜，小米还得考虑怎么拍摄、怎么打光、怎么摆位……小米感觉自己就像电影《大话西游》里的小妖，宁可吊死，也比听唐僧唠唠叨叨强。更让小米生气的是，每次卢建国对小马拍摄的一些镜头不满、大发脾气时，他总是会一脸委屈地说：“拍摄所有的事情都是编导负责的嘛，我拍摄前都问过小米，她让这样拍的嘛。”
　　一句话噎得小米无语，也立刻招来卢建国的一顿讽刺挖苦。这促使小米加快学习另一项工作技能：怎么拍摄镜头。每天下班后，小米又给自己多加了一个任务：不管当天多晚下班、自己多累，都必须认真看半小时的经典电影，研究镜头怎么拍摄，然后做笔记。
　　刚开始，卢建国要求，每晚拍摄结束后，小马把带子拿去栏目给他过目，小米在栏目附近等着。如果卢建国对当天的拍摄满意，就通知小米直接回家；如果有问题，卢建国就和小马过来讨论。栏目门口营业到午夜零点的西饼屋就成了他们的大本营。
　　一天，小米结束了当天的采访，接到卢建国的电话，说自己马上过来和小米碰面。
　　当卢建国和小马一起进来时，后面还跟着一个女孩。女孩身高一米七，消瘦的身材、细长的眼睛、厚厚的嘴唇，戴着一个大耳环，看起来也就20出头的样子。卢建国并未给小米介绍这位女孩，而是直接聊起当天的采访。在讨论过程中，女孩也不说话，眼神冷漠甚至有些高傲，只是戴上耳机听音乐或者发呆。完毕，她就和卢建国一起开车离开。
　　之后的每次讨论，这个女孩都跟着卢建国。一来二往，小米对这个女孩产生了好奇：这么晚和卢建国同进同出，应该是很亲的人。看年纪，她可能是卢建国的女儿，但感觉却不像。
　　有一次，趁着卢建国上洗手间，小米问那个女孩：“我听朋友说，这几天西单明珠四楼开始流行日韩风，衣服很漂亮。你有空可以去逛一逛哦。”
　　服饰果然是所有女孩的软肋，女孩马上接话：“哇，太好了。”
　　小米趁热打铁，从包里取出一瓶指甲油，递给那个女孩：“这#小说个指甲油是我同学在日本买的，我天天要采访用不上，送给你吧。”
　　女孩的眼睛里立刻写满了欣喜，甜丝丝地道谢，并主动和小米交换电话号码。之后，她经常主动和小米联系，两个人逐渐熟悉起来。原来她叫王晓丽，今年才19岁，是卢建国的女朋友。
15.高压工作反而激发能力（3）
　　在电视台，“老牛吃嫩草”的现象比比皆是。你经常能看见一个年过不惑的大叔与一个刚毕业的小姑娘卿卿我我。电视台的导演们往往以浪子形象示人，要么是大胡子、要么是长头发。大叔们身上的颓废气质深得文艺美眉们的青睐，所以大家对“老少配”早就见怪不怪了。大叔们往往引以为傲，暗自比较谁的女友更小。
　　但是对于卢建国和晓丽，小米不太能理解。电视台的其他大叔们即便想找年龄再小的，也有一个原则，就是成年。而卢建国和晓丽刚刚在一起时，晓丽才15岁，正在上初中，卢建国也还在QLTV做编导。后来，卢建国到北京加入ZNTV，正在上高中的晓丽主动辍学，跟他到了北京。最让小米匪夷所思的是，这一切竟然都是在晓丽母亲的同意下进行的。而且，卢建国和晓丽好了以后，就一直和她们母女二人住在一起；他到北京后，晓丽母女俩也一起跟了过来。
　　这种奇怪的三人关系让小米感到好奇。不过，这种八卦心理也只是偶尔当消遣的一闪念。更多时候，小米都在疲于奔命。
　　小米发奋看电影、做笔记的举动见效甚快。她现场不再抓瞎，开始心中有数、有条不紊起来。都说高强度的工作能锻炼人，确实不假。小米每天睁开眼睛想的就是工作，如何高效精准地完成卢建国不断加码的工作任务。
　　一晃半年过去了。成为高速工作机器的小米，已经感到严重透支，身体快到了极限。但是，有一点让小米倍感欣慰：半年的高强度训练使她进步神速，与刚接手采访时早已不能同日而语。
　　小米和小马的合作也渐入佳境。在每一次出发前，小米都会把要拍摄的镜头以及如何拍摄写在一张纸上。小马不再“十万个为什么”，依葫芦画瓢就成了。卢建国见小米干得顺溜，也就很少同她见面，偶尔打电话也不问工作，变成了彻底的甩手掌#小说柜。每次见面或打电话，卢建国都是一副心急火燎的样子，不知道他在忙什么。
　　获得自由的小米开始如鱼得水。工作不管多么复杂繁琐，只要懂得拆分、化整为零，就能真正驾驭自如。
16.不要轻易卷入权利斗争（1）
　　16.不要轻易卷入权利斗争
　　每天忙忙碌碌，小米已经学会在工作中寻找动力与乐趣，大部分时间都在勤勤恳恳地干活，不做多想。
　　偶尔，一个念头会从心底冒出来。比如在采访时，有人对小米的电视记者身份表现出羡慕时，或者有人聊起电视台的风光、电视台的种种待遇，等等。这时，心底就有一个声音在问：你是电视台的一员吗？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小米就倍感失落：自己做隐形人还要做多久？还有机会回到栏目吗？卢建#小说国会为自己想办法吗？
　　一个电话把小米的这种念头再一次放大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甜如蜜：“亲爱的，你最近很忙吧？明天中午我请你吃饭吧。”
　　小米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愣了好几秒，她才想起来对方是主编秘书方绮，那个身材丰满、波浪卷发的势利女。
　　“她给我打电话干嘛？还叫我‘亲爱的’。”小米的语气有些生硬，“我明天安排了一整天采访。”
　　方绮继续甜丝丝地说：“我知道你忙，我问过摄像组，明天栏目所有的设备都要送去检修，你们不用拍了。”
　　小米“哦”了一声问：“那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方绮的语气更神秘了：“当然有啦，好事。咱们见面聊吧。”
　　方绮没把吃饭地点约在栏目附近的“大瓦罐”，而是离栏目有几站地的贵州酸菜鱼。
　　两人一见面，方绮便满脸笑容地说：“亲爱的，为什么半年都不见你了？”
　　小米对方绮的热情很不习惯，连忙问：“你今天找我有什么事情啊？”
　　“哦，不愧是栏目‘第一快刀’卢建国的高徒，快人快语。”方绮笑了笑，“你知道吗？今年台里给了咱们栏目四个企聘指标。那天开会，我听老赵说，有两个要奖励给今年拍片数量最多的人呢。”
16.不要轻易卷入权利斗争（2）
　　小米听了，心想：自己和方绮谈不上有任何交情，她不会无缘无故对自己好，肯定有事。于是，她定定神，淡然一笑，“那跟我没什么关系。”
　　方绮喝了口水，还是一脸神秘：“怎么会？和你关系大着呢。我听说，你们小组半年就拍了近十部片子，这可不得了，年底肯定拿第一。”
　　“那也不是我一人的功劳啊！”
　　“怎么不是，至少你是最能干的啊！我知道前期都是你一个人包办的，又是策划又是外联，又搞采访又管拍摄，你可真能干啊！”
　　小米被夸得不好意思，也很奇怪：“这些你都知道啊？”
　　“我当然知道。不过我知道没用，要领导知道才行。”
　　方绮一语说中小米的痛处：是啊，自己这么努力，不就是为了有一天让领导了解自己的能力吗？
　　方绮看出小米的想法，趁热打铁道：“有一件事你不知道吧？其实老赵对你印象挺好的。但是卢建国对她说，你在事业单位上班，福利很好，不想来了。”
　　这句话如一声惊雷在小米耳朵里轰响，她吓了一大跳：真的吗？不是说制片人对自己印象不好吗？不是说暂时不要出现吗？到底谁说的话是真的呢？
　　小米顿时心乱如麻。
　　方绮继续说：“你不了解卢建国吧？他好精明的！助理都是找刚毕业的学生，单纯好骗，让他们卖一段时间的苦力，然后再一脚踢走。”
　　“谢谢你告诉我，但你为什么要找我说这些呢？”小米问。
　　“这个嘛，我实在看不下去了。再者，有人欣赏你呢，希望你到他的小组里去干活。”
　　“谁啊？”小米一脸疑问。
　　“咱们的主编吴鸿很欣赏你，希望你到他那个组去干活。如果年底拿下第一，他一定给你争取一个企聘指标。”
　　说了半天，小米明白了：原来方绮是要帮吴鸿挖墙脚啊。原来卢建国高#小说度警惕的对手，不只是老颓两口子，还藏着一个。
　　小米故作镇静：“吴老师也有拍片任务吗？”
16.不要轻易卷入权利斗争（3）
　　“当然没有，但这两年卢建国的风头太劲了，张狂得谁都看不上。领导早就有意见了。”
　　“哦。”小米明白其中肯定有复杂的办公室政治，所以只是微笑。
　　“主编让我告诉你，如果你到他那个组好好干，他会帮你争取指标。再说，主编的话总比一个编导的管用吧。”
　　小米点点头说：“那让我考虑一下吧。”
　　“那是当然，不过你得抓紧。主编这两天正在定候选人，先得把申请表交上去。今天咱们的谈话，你一定要保密哦。”
　　方绮说完，没吃几口菜就结账走了。
　　小米一个人思绪万千：如果真的如方绮所说，卢建国故意不让自己在栏目里出现，断送自己的机会，那他也太过分了。但是，自己对吴鸿没有任何了解，只打过一次交道，他还差点要逼供自己，何以为信呢？还是再观察一番吧。
　　正在这时，电话打进来，居然是李昆。虽然很久没联系，但小米一下子听出来是他，因为只有他会用这种口气说话：“美女啊，我快想死你了！我有很要紧的事情和你说呢。”
　　简直让人反胃。小米强压住不耐烦，听他说下去，“你知道企聘现在要填表的事吧？”
　　又是指标的事，真是巧了。小米来了兴趣：“你有什么消息？”
　　“这事在电话里说不清楚，你在哪里啊？我马上去找你。”
　　不到十分钟，李昆就出现在小米面前。
　　一见面，他就恢复了以#小说前贱兮兮的样子：“老卢用人真狠，本来你就瘦得我见犹怜，现在更是没人样了！”
　　小米有些不耐烦：“你快说正题！”
　　李昆一吐舌头：“得得得，都是急脾气。你知道咱们一部片子的经费是多少吗？”
　　小米摇摇头，还真不知道。
　　“三万五到四万五。姓卢的一个月给你多少钱？”
16.不要轻易卷入权利斗争（4）
　　小米还是摇摇头，这是她不想说的。
　　“哼，你不说我也知道。他那抠门劲儿，我累死累活也就给三千，给黄飞三千，顶多也给你三千。让我们几个组成流水线，要求我们每月得出三部片子，成为他的赚钱机器！你不知道栏目给编导定的报酬标准吧？通过一个选题五百，你过了二十个，就是两万；外联一部片子两千，你联系了二十个，又是四万；前期拍摄一部片子，至少六千，你拍了十部，这就是六万。按标准，这半年卢建国应该付你十二万才是。这孙子也太黑了，大门未出，也就动动嘴皮子，一个月就赚走三万，还不把我们当人使！”李昆又气愤地开始骂人。
　　小米明白了：李昆和方绮一样，也是说客。
　　“那你希望我怎么做呢？”
　　“哎呀，我真是替你亏得慌啊！活都是你干，钱都被他拿走了，领导还不知道是你干的。你说你亏不亏啊？图什么呀？”李昆说得口沫横飞。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呢？”小米装傻。
　　“我知道主编正在报今年企聘的名单，你还不争取一下？”李昆一脸神秘。
　　“我哪有资格啊？”小米笑笑。
　　“有没有就看你自己的了。行了，我得走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小妹妹，我当你是自己人，才和你说这些话。”
　　就这一会儿，吴鸿居然派来了两个说客，真让小米感到意外。看来自己也有一定的影响力了。他们的意思就是让小米离开卢建国，去吴鸿的小组。理由很充分：卢建国是个居心叵测的人，不但不给小米在领导面前展现才华的机会，而且编造谎言把路堵死。他是个不折#小说不扣的资本家，只想榨取小米的血汗，把她当做廉价劳动力。吴鸿开出的条件也很动人：来我的小组，让你成为企聘的候选人。
　　这可是一次成为真正的ZNTV人的机会啊。自己曾多少次希望能有这样的机会啊。但这也是一步险棋。自己不过刚刚找到前期拍摄的感觉，算是能胜任，但还没接触过后期剪辑、解说词撰写等步骤呢。自己连一个合格的编导都不能算，领导怎么可能把指标给自己呢？想到这里，小米激动的心渐渐平复下来，自己羽翼未满，谈何飞翔呢？还是平稳一点好。至少目前学习编导的进步很快。
16.不要轻易卷入权利斗争（5）
　　不过，为什么吴鸿要挖卢建国的墙脚呢？他们之间有什么利益冲突呢？如果卢建国真如方绮所说，故意让小米做隐形人，那他的目的是什么呢？那自己真不值得替他卖命。这半年来，小米和小马一共拍摄了12部片子的前期。如果真是一部片子四万的收入，那流水线上的人总共拿不到一万，他真是太黑了！猜测没用。既然斗争已经开始，自己又是其中的一颗棋子，那么当事人肯定很快就会出现，以便赢得有利局面。
　　果然，数天没有消息的卢建国，第二天晚上就给小米来了电话。他一改往日咄咄逼人的口气，和风细雨地说：“我晚上去你家附近找你。”
　　一见面，卢建国马上满脸堆笑地说：“你最近辛苦了！我最近太忙，也没有时间管你。不过，我一直想和你好好聊聊的。你活干得不错，我早就说过你很有悟性，我没有看错人。方绮应该来找过你吧。”
　　看来，卢建国早就意料到吴鸿会来挖他的墙脚。小米心想。
　　“由于我这两年拍片数量多，深得老赵欣赏。吴鸿作为主编不得力，老赵对他有意见，他觉得自己的位置危险，所以想先把我搞掉。”
　　“哦，那他为什么会知道我呢？我这半#小说年基本没去过栏目。”
　　“这个我知道，肯定有人在背后告状。”
　　小米想到李昆下午找过自己，可能是他在告状。不过，话到嘴边被小米吞了进去。
　　“鉴于你这半年来的工作表现，从下个月开始给你涨工资，涨到4000吧！你可是咱们组里工资最高的人了！”
　　小米心里暗自笑了笑：看来李昆说得没错，卢建国确实很小气。但涨工资总是好事，至少是对自己工作的肯定。
　　小米点头致谢。其实，自己最关心的并不是工资，而是那个指标，还是问清楚为好。
　　“卢老师，有一件事我不明白。为什么制片人会突然对我有坏印象？除了报选题那事，之后我几乎就没有和她接触过。”
　　小米言下之意是：我做隐形人还要做多久？
　　卢建国何等精明，马上听出了小米的话外之意：“我其实已经找机会问过张雅莉，老赵为什么突然对你印象不好了。你还记得刚拍叶薇那个片子时，你在办公室待了几天吗？”
　　“对，在那找人‘扒词’。”
16.不要轻易卷入权利斗争（6）
　　“你那几天穿的什么衣服啊？”
　　“什么衣服？不记得了。”
　　“一定是穿得比较漂亮吧。老赵最看不得年轻女孩在她面前穿得漂亮了。”
　　真是好笑，居然还有因为别人衣服穿得漂亮就心生不满的人。小米心想。
　　看出小米的疑惑，卢建国继续解释：“这个你就不知道了。老赵绝对是以貌取人。但凡长得漂亮的、会打扮的女编导在这个栏目都干不长。”
　　晓丽跟着卢一起来的，此时也在一边搭腔：“你没见咱们栏目的那些女编导吗？不是男人婆，就是邋遢得不行，没有一点女人样。”
　　卢建国接着说：“咱们栏目曾经来过好几个长相不错的女编导，#小说最后都被老赵以各种理由赶走了。”
　　天哪！小米倒吸一口气，这样的领导未免太小气了。自己虽说不上有多漂亮，但容貌也属中上等，在穿衣打扮方面还比较自信。如此而言，自己岂不是根本没有希望了吗？
　　卢建国看出了小米的灰心，安慰道：“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我一定会找机会帮你在老赵跟前说话的。你以后再去栏目就穿得普通一点，T恤、牛仔裤、球鞋就行，那些高跟鞋啊裙子啊千万别穿了。当然还有一个关键的原因，你得罪了一个人，那就是王轲。”
　　那个居高临下、自以为是的王轲。小米第一次和她见面就结下了梁子。
　　“王轲说到底就是老赵的跟屁虫，正经工作都不干，名义上是助理，主要任务是充当老赵的全天候保姆。”
　　“全天候？”
　　“对，王轲是个单身女人，十年前离了婚。然后，她就跟着老赵，在老赵家附近租了一套房子，24小时待命。这种人最可怕了，看不得别人好，其实就是心理变态。”
16.不要轻易卷入权利斗争（7）
　　“啊哟，那个老女人最变态了。我第一次跟着建国去栏目，穿了一个短裙，被她讽刺了半天。这不，建国都不让我去栏目了。”晓丽撇了撇嘴。
　　“因为老赵不是每天去栏目，所以就经常向王轲询问每个人的情况。”
　　难怪王轲目空一切、不可一世呢。小米想。
　　“这些老女人真是更年期，她们自己年纪大了，就看不得我们这些年轻女孩，真是变态狂。”晓丽再次接上卢建国的话。
　　这些话从晓丽嘴里说出来，让小米感觉怪怪的，很刺耳。一个刚成年的小姑娘居然说出这么刻薄的话。卢建国和晓丽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像唱双簧似的。但他们说了半天也没说到重点，小米一直犹豫着要不要再直接问一下。
　　卢建国似乎看破了小米的心思：“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好好干，其他的事情我会替你去争取的。”
　　小米会意，再问也没意思，就作罢了。临走时，晓丽从包里掏出一瓶香水送给小米。
　　听起来，双方各执一词，都不靠谱。自己该怎么办？自己这么努力工作是为什么？获得企聘#小说指标是一个目标，却不是唯一的目标。现阶段的工作虽然累到了极点，但自己收获也极大。小米清楚，自己还不是合格的编导，后面还有剪辑、写解说词、精编等环节没有训练。既然自己还不成熟，又何必去争权夺利呢？成为一个优秀的纪录片编导，这才是最主要的目标！
17.怀才如怀孕总会见天日（1）
　　17.怀才如怀孕总会见天日
　　小米不再多想，准备心平气和地做一只勤劳的小蜜蜂，希望远离那些烦人的办公室政治。
　　不过，看似简单的愿望却并不容易实现。
　　和卢建国谈完话后的一周。小米于前一天安排好采访。第二天一早，她照常坐公车到达目的地，找到一个麦当劳，等小马拉设备过来。但已经过了八点半，一向比较准时的小马却还没有出现。电话打过去，总是“您呼叫的用户不在服务区”。再打到摄像组，居然没人接电话。按说这里24小时都有人值班的啊。九点整，约定的采访时间到了，小马的电话还是打不通。小米想了想，给卢建国拨电话，居然也是“您呼叫的用户无法接通”。再打办公室张雅莉的电话，也没有人接听。
　　“这一个个是怎么啦？好像一下子都消失了。”小米此刻真想变成一只小鸟，飞到栏目去看个究竟。小米只好先给被采访人打了个电话，说是设备出了问题，暂时要等一等。
　　“对，给卢建国家里打电话，前几天他给自己打电话时，用的是一个固定号码。”小米立刻打过去。
　　一个中年女士接了电话：“你是谁？”态度高傲又冷淡，还透着一丝警惕。
　　“我是他的助理齐小米，我有急事找他，他手机打#小说不通。”
　　“我不知道他在哪里。”对方非常不耐烦。
　　“晓丽在家吗？请她来听电话，好吗？”
　　“她还在睡觉呢。”对方啪的一声就挂了电话。
　　小米愣住了：这人真是好没礼貌啊。她可能就是晓丽的母亲。但她为什么对卢建国的工作如此冷淡呢？
　　毫无办法，只有等待。又过了半小时，小米决定打车回栏目。
17.怀才如怀孕总会见天日（2）
　　走进栏目一楼的办公室，没有一个人。机房里也没有人。小米上了二楼，发现最靠里的办公室门口站满了人。一见小米，大家全部行注目礼。小米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奇怪的是，站在门口的人主动挤出一个缝隙让小米进去。
　　办公室里坐满了人。中间放着一个长条桌，坐在居中位置的是制片人赵思平，吴鸿和几个小组的负责人依次坐在旁边。其余人都前胸贴后背地挤在一起。每个人都带着看马戏表演一样的表情。
　　赵思平背挺得直直的，双手抱胸，话语平#小说静而透着冷峻：“这件事必须严肃处理。卢建国，你先把所有的工作都停下来，把在栏目干过的私活列一个清单，然后按小时给机房付费，就从你的片酬里扣。给你干活的那个人知情不报，也得扣钱。”
　　小米越过人群望过去，看见卢建国坐在赵思平对面的位置上低着头，一旁站着黄飞。小马和李昆都站在吴鸿的后面。
　　“吴鸿，你是怎么管理的？马上拟出一个编导工作规章制度来。张雅莉，办公室这些人吊儿郎当，没有人认真干活。你马上拟出一个办公室人员管理办法来。高悦，机房管理上也有问题，你也反省一下，拟出一个管理办法来。江可，这次你也有连带责任，以后编导再借设备，必须报到主编那里批。我平时对你们要求太松了，一个个都想翻天了！你们几个组长好好反省一下，一起讨论一下以后该怎么协调。今天我就要看你们的结果。好了，大家散了吧！”
　　在座几位个个点头如鸡啄米。一干人如鸟兽散。大家对黑着脸坐在那里的卢建国报以微笑，谁都看得出来，那是幸灾乐祸的笑。一个约莫50多岁的男子过去拍拍卢建国的肩膀，却是一脸得意。散乱的长发披在他的肩上，五官仿佛错位似的让人看了别扭。小米立刻判断这个人是老颓，因为卢建国在小米面前不止一次讥笑过他的长相和头发。
　　人全部走光了，只剩下卢建国、小米、黄飞和小马。那几个负责人站在门口议论纷纷。
　　“你们这些王八蛋！”卢建国一拳捶在桌子上。小米赶紧去关门。
　　屋外传来几声骂：“发什么神经？自己财迷心窍，想赚钱想疯了，还连累我们！”
17.怀才如怀孕总会见天日（3）
　　卢建国蹿了起来，冲向门口。黄飞差点被他绊倒，反应过来后把卢建国死死拉住。
　　卢建国气得嘴唇发紫，双手在空中挥舞，声音尖锐：“你们这些小人！”
　　黄飞一边死死拉住卢建国，一边劝道：“卢老师，您忍忍，老赵还在外面，要是让她听见了可不好！”
　　卢建国继续骂骂咧咧，但声音已经低了下来。
　　黄飞示意小米坐下，接着说：“他们这是合起伙来整我们呢。不过，卢老师你了解老赵，她只不过是杀鸡儆猴。咱们出片数量这么多，她这是正在气头上，不会来真的。”说完，他端给卢建国一杯水。黄飞真会说话，看得出卢建国气消了很多，一口气喝下一大杯水。
　　原来，有人向制片人告状，说卢建国假借拍片之名，借了栏目的设备在外面干私活。而且，他晚上占用机房，也是在干私活。
　　由于ZNTV这几年发展迅速，各类栏目如雨后春笋，台里的设备和后期机房远远不能满足大家的需要。大部分栏目的财务独立运作，有一项专门用于拍摄设备的开支。这就带动了一个相关行业的发展：设备后期租赁和后期机房。诸多大大小小的公司呈发射状分布在ZNTV附近，其中最有名的是唯家公司。
　　《精英》栏目的拍摄设备全部是租用唯家公司的。在摄像机上贴上ZNTV《精英》栏目的字样，以年付的形式租下几套设备。编导要用设备时，就拿着主编签过字的设备申请表去领取设备。如果在北京拍摄，无论多晚都得把设备还回去；但如果在外地出差，就可以等回来再还。栏目规定，每个编导拍摄一部片子可以使用一个星期的设备；如果要去外地的话，时间还可以延长。
　　因为每天都有编导来领设备#小说，时间不定；而负责签字的吴鸿和江可一周也没几天待在办公室，所以当然没有时间一一核对。于是，他们都在设备申请表上提前签好字，让各自的助理去处理。助理们也是能省事则省事，谁来取设备都给表格。反正是公家的东西，何必认真呢？
　　刚开始，编导们接些私活，比如给企业拍个宣传片啊，给亲朋好友拍个嫁娶喜事啊，等等。这些都是额外的收入，当然还得算上设备的钱。这样一来，栏目租来用于拍片的设备，租金都进了编导们的口袋。管理松散导致的结果就是栏目的设备公为私用。这已经是ZNTV各栏目公开的秘密了。最为夸张的例子是一些栏目的编导干脆在外面成立影视公司，运用台里的资源设备养活一个公司。
17.怀才如怀孕总会见天日（4）
　　精于算计的卢建国自然深知这个秘密。这半年内，卢建国给每一期节目都申请了外地拍摄。所以他同时取出两套设备，一套小米在拍，一套自己在外面干私活。时间一长，卢建国的胆子越来越大。有时他同时借出三套设备，两套作以上用途，另一套则短租出去。难怪总见不到卢建国的人影，原来他是去赚钱了。
　　其实每一个编导都干过这种事，只是事关自身利益，没人去捅破而已。纸一旦捅破，游戏规则被破坏，大家都没得玩。谁愿意去做招所有人骂的叛徒呢？明显是有人要整他。这个人会是谁呢？
　　喝完水的卢建国渐渐冷静下来，对身边的几个人说：“黄飞说得对，老赵也就是在气头上，她不会真的停下我的工作。我是栏目产量最高的编导，我要不做片子，看他们那帮怂人一年能拍几部片子。看老赵怎么应付上面定的节目量？”
　　黄飞频频点头。小马却一脸紧张：“卢老师，赵老师真会把我们的工资扣掉吗？”
　　“哼！她不敢！她还指着我们干活呢！”卢建国压低声音，“再说，你们知道ZNTV各栏目假公济私最猖狂的是谁吗？当然是制片人。钱都在人家手里，想怎么运作就怎么运作。要不然，谁都想挤破脑袋当制片人呢？那才是大鱼大肉的肥差，我们这些编导也就喝点剩汤。她不会把事情搞大的，大了对谁都不好。”
　　小米问：“既然人人都有利，谁会把这件事情告上去，闹得制片人必须开大会点名批评呢？”
　　卢建国的脾气来得快、去得快，一会儿工夫已经多云转晴。他恢复了往日的架势：“哼，这肯定不光是一个人干的事。如果只是一个人告状，老赵才懒得理会。背后一定有人策划指使，这是一个小团体。你们看吧，不出三天，狐狸就会露出尾巴的。”
　　小米感到怅然若失：今天，全栏目的人都到齐了，连刚来的那几个实习生都通知到了，却没有通知她。没人知道她也在为栏目出力，卢建国宁愿让小马放她的鸽子，也不愿意让她出现在栏目里。刚刚进来的时候，自己特意迎上赵思平的目光，也不知道她看见了没有？自己做隐形人要做到何时呢？#小说
18.电视台正变成一个衙门（1）
　　18.电视台正变成一个衙门
　　前期拍摄暂时中断，忙得喘不过气来的小米总算可以歇口气了。
　　习惯了忙忙碌碌，突然有了闲暇，小米感觉有些无所适从。一大早，她还是决定去国家图书馆，看看那些一直想看却没有时间看的书。
　　这天是星期二，图书馆的人不是很多，大部分都是学生。
　　小米走进侧殿的期刊阅读室，那个最后一排靠里的位子还在，这是她当年常坐的地方。小米的思绪不由回到了从前：涛，我已经走过来了，坐在你我第一次见面的那个位子上。这里还有你烟草的气息、温柔的目光和坏坏的笑容。此刻，大洋彼岸的你正在干什么呢？万里之遥是个什么概念？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如果可以，我要下一秒就见到你，不，现在就见到你。
　　思念如蛇，缠绕于心。顿时，小米感#小说觉空气凝固，令人窒息。
　　书已然看不下去了，好不容易熬到饭点，小米跑了出去。此时正值中午下班高峰，路上车水马龙。小米一个人走在路边，胸口依然堵得慌：“趁着没有昏过去，还是赶紧找个朋友转移一下注意力吧。”
　　半年了，小米几乎没有休过一天假，朋友们早已把她视为“工作狂”，有什么活动基本上都不会叫她。唉，自己也不知道他们最近都在忙些什么，看来只能去找那些不坐班的朋友或暂时不工作的闲人了。电话打过去，真是风水轮流转。那些不靠谱的家伙一个个忙得脚不着地，要么关机、要么停机。看来，想找个人陪自己发泄情绪还真难啊。
　　对，给老杨打个电话吧。他不是号称“24小时开机”吗？最后打一个试试吧。看来他没吹牛，电话才响了第一声，他就接了：“美女，今天有空啊？有什么吩咐？”
　　“我想运动运动。”
　　“那你到五棵松体育馆来好不好，咱们打网球。”
　　老杨是小米的高中同学，两个人一起考到北京上学，但不在同一个学校。老杨学计算机，在某著名网站干了三个月，就开始筹备自己的网站了。老杨是个运动狂，白天运动，晚上干活。
18.电视台正变成一个衙门（2）
　　老杨正在打网球，老远见到小米，快步跑过来，摆出一个熊抱的姿势。
　　小米立即躲开：“别，要是被熟人看见了多不好！”
　　“你这个工作狂，身边的人肯定也是工作狂，你能在这遇到熟人才怪！”
　　运动场上有好几拨人在打网球。小米跟着老杨穿过大大的草坪，往网球场走去。
　　“不对，那一拨人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啊？”仔细一看，还真是熟人。那个长头发的老颓和摄像组的江可一队，另一队是主编吴鸿和黄飞。
　　黄飞怎么也在这里？昨天他不还在和卢建国一起骂人吗？怎么会和他们一起出来打球？
　　小米赶紧拉着老杨往外走。一口气走到门口才停下来。
　　“怎么啦怎么啦？”老杨一脸迷惑。
　　“你说多邪门，我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也能碰见熟人。”
　　“你说那几个ZNTV的人？”
　　“你怎么知道他们是Z#小说NTV的人？”
　　“他们最近几乎天天来，每次都是那个大高个来定场地。有一次，他们超时了，场地管理员叫了几次都没理。后来吵起来了，那几位大声嚷嚷自己是ZNTV的，说要找人曝光什么的。ZNTV有什么了不起？狐假虎威，我看都是些自以为是的家伙！”
　　小米阵阵脸红，好像谎言突然被人揭穿了一样。小米没想到，这种感受以后还会经常出现。
　　此时，小米满脑子的疑问：这四个人里就属黄飞最高了，老杨所说的大高个肯定是他。每天都来定位，和那几个人打球，他们可是卢建国的死对头啊。这不与敌为友吗？他们之间一定有秘密！
　　小米的好奇心瞬间被勾起来了。她没有任何运动的心情了，决定立刻回栏目，偷偷查个水落石出，免得被人当傻子使唤。
18.电视台正变成一个衙门（3）
　　老杨却不同意小米走，建议找个地方吃饭：“你这人，把我约出来，又想放我鸽子，没门！怎么也得陪我半天！”
　　这么一说，小米也觉得肚子饿了。
　　#小说“我最近发现了一个特好吃的馆子，走，带你去！”老杨道。
　　老杨开着他那辆二手捷达，一边开一边说些奇闻逸事。车开到一家名为“翠清”的饭馆门前停下。这里一大片小馆子扎堆，翠清的门脸很小，看着也就是个小面馆的排场，门口却排了老长的队伍。
　　“人这么多啊？”小米嚷嚷。
　　“我给你说，这个翠清可真是不得了。这会儿已经不是饭点了，否则能排出二里地去，火爆得很呢。”
　　“什么山珍海味？填饱肚子就得了，还这么费劲！”小米表示不屑。
　　“这可不像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话。我记得去年请你吃饭，羊肉嫌腥、牛肉要吃潮州牛丸，害我整整折腾了两个小时，才找到一家有情调的饭馆‘俏江南’。结果也没让你这个资产阶级小姐满意，还说那是最难吃的川菜！”老杨摇摇头看着小米说。
　　小米不禁觉得好笑：“今非昔比啊。紧张快节奏的工作根本不允许自己小资，在路边买个包子或馅饼胡乱塞满肚子是常事。不过才半年的时间，小资就变成小市民了，环境真可怕啊。”
　　老杨让小米先去排队，自己去停车。刚下车，突然有人拍了一下自己的肩膀：“美女，又见到你了！”
　　天哪！今天真邪门！到哪里都会碰见不想见的人。烦人的李昆。小米心里装着万分不耐烦，也没回头看他。
　　站在后头的李昆并未觉出小米的恼怒，又凑近一些小声问：“哎，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考虑什么？”
　　“我前两天给你说的那件事。这都火烧眉毛了，你还不抓紧！”
18.电视台正变成一个衙门（4）
　　李昆说的是企聘指标的事，小米来了兴趣。她转过头说：“老赵已经把我们小组批评了，我还有啥希望？”
　　“你是真傻还是装傻？犯错误的是卢建国那财迷，干你们何事？你跟着他干，要钱没钱、要前途没前途，趁早脱身吧！”
　　“那我还能怎么办？”小米故意装傻，想听听李昆到底要说什么。
　　“当然是弃暗投明了。”李昆的眼珠诡异地转动着。
　　“投谁去啊？”小米心里发笑。
　　“我可是把你当朋友才和你明说的。我知道这回有四个指标，老赵让主编拟名单呢。老赵整天不来单位，也不了解谁干得好，最后还不是让主编推荐吗？”李昆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让小米离开卢建国，去吴鸿那里。
　　“我可没那个自信，我只不过是个新人，能推荐我？”
　　“这一回你们编导组有两个指标，摄像组有一个，技术组有一个。你说现在编导组里有谁像你这么能干活，半年出十部片子？说出去要把人吓死！其他那几个人半年也拍不了一部呢，根本不是你的对手。所以你是最有资格的。”
　　“但我不了解主编，谁知道他会不会给我拍片的机会？不要到时又得罪了老卢，竹篮打水一场空。”
　　“哎呀#小说，我说你真是脑子不开窍。现在最重要的是把领导哄好了。先把领导拿下，以后拍片的机会还不有的是？再说，老卢有个屁用？不过是个小编导，说不定随时被踢走呢。”李昆又把头凑近了一点，“实话告诉你，老吴和老卢可是积怨已久，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这回，老吴可是下了狠心要往死里整老卢，他先拉拢了老卢的死对头老颓，然后又把老卢小组的人全部挖走。墙倒众人推，就剩你一个傻瓜了。连制片人都站在他一边，你昨天没看出来？我可告诉你，现在栏目的几个人已经展开了关系大战，送礼的送礼、拉关系的拉关系，忙得四脚朝天。谁有工夫去拍片子？”
　　小米脑子里浮现出黄飞陪吴鸿打网球的情景，原来他也早就开始行动了。
18.电视台正变成一个衙门（5）
　　李昆看小米听得认真，说得更起劲了：“你以为片子做得好就能留下来？才不是呢。要么你就得有关系，如果你有过硬的后台#小说，在ZNTV当然吃得开。比如你父母或者亲戚是有实权的官员，只要一个电话打过去：‘我这里有个人想去你们那里学习学习，麻烦照顾一下？’制片人一合计，这个关系将来可能用得上，给他一个面子先，不用说也就留下了。不会干活也没关系，照样拿钱。咱们办公室那几个人不都是这样进来的？这叫交换。像咱们这些没关系的人，就得学会搞关系。怎么搞？站好队、说好话、用糖衣炮弹轰炸。明白了吧？”
　　小米心里泛起阵阵愤怒，但还努力保持着微笑：“谢谢你提醒我。对了，今天你就和我们一起吃吧？”
　　“不了，不了。”李昆连连摇头，朝小米眨了眨眼，“我今天可要请人吃饭呢。吴鸿今天去打球了，我先来这里排队占座，他一会儿就过来。”
　　老杨停好车朝小米走过来。小米赶紧对老杨说：“哎呀，太难等了，饿都快饿死了，咱们换一个地方吧。”然后拉着他飞快地跑了。
　　小米现在明白，为什么ZNTV的电视节目不好看，被老百姓骂庸俗了。没人花时间努力做节目，都忙着搞关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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